杜景瑞是谁，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杜院长。
遇到没办法回答的问题，他有的是办法将皮球踢过去，“小林，你这么说就无情了，好歹咱们也是一个单位的。”
说到这里，林瑶想起来，自己好像是仁爱医院的名誉副院长。
林瑶被噎了一下。
杜景瑞见此，嘿嘿一笑，老顽童一般不再提这一茬。
他重新回到座位上，这才说起自己来的目的，“小林，挽挽今天不正常啊！”
“怎么了？”
“上午的时候，有个人，忽然跟挽挽说话，吓到她了。”说起当时，杜景瑞还后怕，可是话锋一转，他又说道。
“然后挽挽就收了他送的东西。”
“收了东西？”
林瑶一愣，眨了眨眼睛，不太相信，“挽挽的症状稳定，怎么忽然接触外人了。”
杜挽挽的病其实就是重度抑郁。
但是跟一般的抑郁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别人是对自己失望，然后害怕见到人，但是杜挽挽不是，她是对外人失望。
这个外人包括她的父母。
但是，在抑郁症之外的理智上，杜挽挽又知道那是她的父母，最亲最爱的人，不应该绝望。
这就是为甚么杜院长不好判断出杜挽挽病情的原因。
当然，主要一部分，还是杜景瑞不舍得把杜挽挽送到精神病院，这个一开始林瑶就知道了。
她给杜挽挽开得方子，也都是舒心解郁的，加上杜挽挽有理智，慢慢也就好一点了。
剩下的都是时间的问题。
可是现在，一个对世界绝望的人，忽然收了别人的东西。
这太不正常了。
“还有别的吗？”
林瑶需要知道更多的信息来怕判断杜挽挽的情况。
上午的时候杜景瑞和杜挽挽在一起，起初的时候，杜挽挽看大山，心情挺好的，虽然没笑，但是眼底发亮。
那就是杜景瑞觉得她心情不错的原因。
但是后面被年轻的男人打断了，就什么都没了。
躲人，正常，不跟人说话，正常。
杜景瑞细细的想了一边，“挽挽好像除了收东西不正常之外，其他都正常。”
这就怪了。
“挽挽呢？”
林瑶想见见挽挽。
杜景瑞说已经睡下了，这会儿应该在家里。
杜挽挽午睡的时间不长，林瑶就在外面和杜景瑞闲聊，一来二去，便说到林瑶的身上去了。
“老周说你丈夫很有出息啊！”
“陆云山？”林瑶身子一僵，下意识抖了一下。
杜景瑞被她的态度逗笑了，“难道你还有几个丈夫？”
“也是，我就那么一个丈夫。”
林瑶尴尬一笑，眯了眼角。
前世的时候，她还有一个丈夫，非常的不好，喝酒之后就打她，糟蹋她，有的时候还带着人闹。
丢人是次要，受罪才是真的。
人的身体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记忆可能是模糊，但是身体不会。
前世的时候谭老三 打她，打出血，身子疼的就像是车子碾过一样，连骨头都是疼的，根本不会忘记。
重生之后，没有谭老三。
也没有了那些糟心的事情，她可以过自己的生活，虽然对付张爱花让她应对不暇，忙着挣钱，给人治病让她忙碌异常。
但是也让她很少想起谭老三了。
最重要的是，她身边的人，都还好好的活着，这就够了。
林瑶出神的望着院子里才开的野花，浅浅的紫色，很小的一朵，盘簇在一起，相互争艳一样的展现在人的眼前，看了便心里欢喜。
长长的一口气落下，林瑶余光里看到杜景瑞在看她。
她回眸，视线划过去，“怎么了？”
杜景瑞摇头。
他的视线还是看着林瑶，中气之足异常郑重的说，“看着你的样子很小，但是总感觉你经历过好多事情，好多我这个年纪都想不到的事情。”
林瑶一愣。
她下意识去摸脸，指尖刚触及肌肤，杜景瑞便说，“不是长相，是你给人的感觉。”
“感觉？”
林瑶对这个说法有点无奈。
视线垂下，从上到下她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自己现在的样子，稚嫩的身体，瘦弱的四肢，还有一身粗布。
这样子要是在莲花村，一抓一大把。
林瑶噗嗤一声笑出来，杜景瑞便冷了脸。
“林瑶，我是说真的，你真的看起来和这里的人不一样。”杜景瑞认真严肃的说道。
“没有。”
林瑶摇摇头，笑着打趣，“是不是你最近当院长，压力太大了。”
杜景瑞一听就知道林瑶又不认真了。
干脆别过脸不跟林瑶说话，气鼓鼓的 一个人站在那里嘟囔，“我这辈子还没遇到过谁让我敬佩的，没想到居然是个十几岁的丫头，还不相信我。”
五十多岁的男人，事业有成，家庭满意。
可是在这些时候，居然跟个孩子一样怄气。
林瑶一边看，一边笑，正巧，这个时候杜挽挽的妈妈带着杜挽挽就走了出来。
杜挽挽先出来，看到林瑶，那双死水一样的眼睛里潋滟起一点波光。
澄亮的眼睛活了起来，却只有一瞬间。
但是这对一个已经对生不抱希望的人来说已经十分难得和稀有。
“挽挽。”
林瑶对着杜挽挽皱了皱鼻子，闷着声音抱怨，“你看看你爸爸，刚才还说我长得年轻，可是老气横秋的，我有吗？”
抑郁症的人反映都慢。
杜挽挽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林瑶，花了好久才明白过来林瑶的话。
视线一点一点转到杜景瑞的身上，眼神微微一动，带着一点不解。
杜景瑞看到，更气了。
他狠狠的点头，似乎气的不行了，“林瑶，我什么时候说你老气横秋，我说你气质沉稳，没说你老。”
“气质沉稳，用在一个十八岁少女的身上？”林瑶反问。
这一问，杜景瑞也愣了下。
站在一边的杜挽挽晦暗的眼神里有涟漪，很小，很慢，但是她知道他们在吵架，不是真的那种。
活力，鲜明。
气氛十足。
有点暖暖的感觉，不冷。
“不老。”杜挽挽说，视线定定的定格在林瑶的脸上。
不老。
林瑶不老，爸爸，不对，是爸爸用词不对，老师说过的，不对，爸爸不对。
杜挽挽的想法在心里形成。
可是她说不出来，便只能替她喜欢的瑶瑶辩解，“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