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瑶回来的当天晚上，一直忙到十点。
村里有人给看病，不要钱不说，有的还白给了要。
“瑶瑶本就是好孩子，是被人给带坏的。”
村子里有人这么说，众人纷纷附和，意有所指。
“可不是说呢！瑶瑶可不想是有些人，光想着自己的得失，哪里还管别人的死活啊！”
这话说的是谁，大家心里都明白。
都是一个村的，点名就难看了。
临近十点，陆家门前人才散干净，陆爱军正要关门，忽然远远的看到漆黑的树影里走出一个人。
那人个子不高，走路极慢。
一时间，陆爱军也没敢关门，等了会儿，那人走近，他才看出来是村头的老赵……
“赵爷爷，您怎么过来了？”
赵家也是可怜，穷就算了，可惜全家都早早的走了，就剩下八十多岁赵老头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偏他辈分大，村里都要叫一声赵爷爷。
夜里有些凉，老赵年纪太大，一阵风过去他就缩了膀子，走路更慢了。
“您别动，我过去接您。”
把人接进了屋子里，赵春芳给倒了热水，水杯刚放下，整个人脸上变了颜色，不由的多看了眼老赵。
这人，果然是到了大限了。
林瑶正在写方子，她是小辈，不用去客厅照顾老人。
“瑶瑶，你说说老天咋就不开眼呢！”赵春芳想起自己嫁进来那年赵爷爷意气风发，“我刚结婚那会儿，你赵爷爷看咱们家房子坏了，给你爸扛过来那么粗一根木桩子修房子，那么粗。”
赵春芳用两只手比划，足足锅口那么大。
当年树不值钱，可功夫值钱，家家户户都要饿死了，谁还管别家死活。
唯独赵爷爷，看陆爱军可怜，给他砍树修房子。
一想到这里，赵春芳就心酸，“我刚才路过赵爷爷的时候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了，村里人都说那股酸臭是死人的味道，你赵爷爷，不行了。”
酸臭？
正在写方子的林瑶一愣，扭头去看赵春芳。
过去上了年纪的人都有一个说法，说他身上的味道就是死人的味道。
说是大限已至。
可是重活一世的林瑶非常清楚的知道，并不是，那只是因为老人家上了年纪洗澡的次数降低，所以身上会有味道。
根本不存在什么生死。
但是，酸臭？
再不洗澡也不是酸臭的味道，她正疑惑，陆爱军就来了。
“瑶瑶，你赵爷爷说他最近老闹肚子，你要是得空，就去看看。”
“好。”
林瑶也正在好奇赵春芳说的味道，究竟是什么味道。
出了房门，林瑶就看到客厅的屋子里坐着一个衣着破旧的老人，头发花满脸皱纹，一双眼睛却精神矍铄。
看到林瑶，赵爷爷也笑眯眯的点头。
“这就是云山家的？云山真是好福气。”赵爷爷说着要去掏钱。
毕竟是第一次见新人。
老人家年纪太大，坐下来的时候背弓着，一手去掏裤子的口袋有些困难，可正是这样的
动作，让林瑶看出了问题。
人的脊椎是弯曲的，正常情况下是圆柱形弯曲，不是“s”形状。
除非这个人长时间保持这样的姿势，或者经常有这样的姿势。
“来来来，这是爷爷的心意，你拿着。”
赵爷爷掏出一块钱递给林瑶，还不等着林瑶拒绝，陆爱军急急上前便把赵爷爷的手给推了过去。
“您日子已经够难过了，孩子们的钱，我来给，您心意到了就行了。”
“那怎么行。”
老赵坚持，手里颤巍巍的非要把钱递给林瑶。
陆爱军还想拒绝，只见林瑶抬手接了一块钱，随手放在桌子上边蹲下抬头看着赵爷爷的面向。
印堂有云山根乌黑，病症入体过三载。
“您若是不嫌弃的话，我给您号号脉，也算是孝敬您的一点心意。”林瑶开口，话刚说完，就被陆爱军打断。
“这孩子，哪有回报心意给人家看病的。”
这太不合适。
陆爱军说的是实话，可是林瑶从赵爷爷出现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赵爷爷来干什么了。
村里传开她免费看病。
今夜上门的，没有一个不是来看病的。
剩下的话不用说，林瑶蹲着抬手，赵爷爷干咳两声，还是把手腕递到了林瑶的手里。
脉相细滑无力，如游虾落入山泉不见其游影，身体气虚血尽， 元气大伤。
腹泻。
赵爷爷腹泻超过三年了，所以脉相才这么虚滑。
林瑶起身，冲着赵爷爷笑了笑，一脸轻松，“湿盛则飧泄，不知风寒热虚，虽皆能为病，苟脾强无湿，四者均是泄虽有风寒热虚之不同，而未有不源于湿者也”
村里人大多数都没读过书，此时他们也不知道林瑶是什么意思。
而林瑶，一手推着热水给赵爷爷，慢慢解释。
“您的病啊，问题不大，就是平日喝水的时候把水烧开就行了，至于身体亏虚，我给您抓上几服药，您回去喝上一个月，保证您啥问题都没了。”
“一个月？”赵爷爷吓到了。
一个月的药，那要多少钱啊！
老人脸上尽是犹豫，赵春芳也知道赵爷爷家的日子，便用脚踢了踢林瑶，少说点，或者给点便宜的药。
林瑶抬眸，对着赵春芳一笑，一双大眼睛清澈透亮。
“赵爷爷，这药啊！您别看是免费的，可需要您自己去摘，然后拿回去煮水喝，连续喝一个月，就没事了。”
“摘？”赵爷爷一下没反应过来，“不用去镇上买吗？”
钱他都拿好了。
自己着没日没夜的蹲茅房，日子都没法过了，就差天天睡茅房了。
浑身都是臭味。
本来都要想好 家破人亡死个体面，可没想到药居然不要钱？
“对，这药就是您家院子里的那个三七叶子和艾草的茎，每天您早上起来摘上半碗，煮水趁热喝，一日三次，一次一碗，就行了。”
赵爷爷的病不是病 ，是生活习惯的问题。
独身老人什么都怕麻烦，喝水想着一口的事，便就直接喝了井水，甚至是院子水缸里的雨水，常年下来肠胃受损，外加吃的食物总是上一顿剩下的。
剩饭里细菌最多，所以才久治不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