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南栀坐在魏无虞桌前，低头看着账本。
魏无虞支着笔，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屋子里除了郁南栀翻阅账本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动静。
魏无虞忍不住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纸笔一一放下，凑到了郁南栀的眼前。
“阿栀，你当真不打算做点什么？”
郁南栀奇怪：“先前不是夫子您说我整日里乱七八糟的忙乱，不如好好看看账本，你也会在生意上对我多加指导，怎么如今我看账本也看出错了？”
魏无虞没好气地翻了白眼：“我又不是笼子，长安声音那么大，我都听到了。”
郁南栀顿时哭笑不得：“魏夫子什么时候对我三舅舅这般上心了？”
“你莫要胡说八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打算如何应对？”魏无虞笑眯眯地看向她发间那支玉簪，意有所指地说道，“难不成你以为崔家三郎只是来与你叙旧？”
“三舅舅为人最是端方，自然也不会与我为难。”郁南栀无所谓地笑了笑，“更何况如今是我父亲执意续弦，我做女儿的，如何能够阻拦呢？”
魏无虞撇嘴：“你分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崔三郎寻你自然不会是为了你们家的这点事儿。崔家老爷子过世后，崔家上下几乎都是崔三郎说了算，唯有崔九这么个不听话的混世魔王，你猜面对你，崔三郎首先想到的会是你是崔家大姑娘的女儿，还是崔九的心上人？”
“谁是崔九的心上人，你莫要胡说啊！”郁南栀跳起来想要去捂魏无虞的嘴，却被她躲开。
魏无虞不知打哪儿摸出来一把扇子，悠悠然地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看着郁南栀似笑非笑。
她说：“好好的阿栀你怎么恼了呢？莫不是被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
“魏夫子！”郁南栀气结，好一会儿才深吸了口气，尽可能心平气和地同她解释。
她说：“我知道现在很多人看来我和崔行舟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可我想说的是，我对崔行舟并没有半点非分之想，我如今只求平安活着并不奢求其他。”
“这些话你同我说什么？”魏无虞摇了摇扇子，狭促地眨了眨眼睛。
郁南栀愣了愣，默默起身收拾了账本回去了。
第二日一早，郁南栀问清了林婉的尺寸，便带着春桃出了门。
玲珑绣坊的余掌柜早已得了信，将郁南栀选好的衣裳备好了。
郁南栀一进门，余掌柜就将衣裳包好递了过来。
“郁大姑娘，绣坊后门出去便是云来茶馆了。”余掌柜一边说着，一边往郁南栀手中塞了一张帖子。
郁南栀谢过了余掌柜，穿过玲珑绣坊的后院径直来到了云来茶馆的侧门。
春桃上前敲了敲门，将帖子递了过去，便有小二将她们引到了二楼雅间里头。
崔三郎早已等候多时。
春桃看了一眼，捧着衣裳侯在了门外。
“你这丫鬟倒是个伶俐的。”崔三郎赞了春桃一句。
郁南栀福了福身，笑着问候了一句：“许久不见三舅舅，却没想到三舅舅倒先夸我身边的侍女了，难道阿栀不值得三舅舅夸一夸吗？”
崔三郎轻笑一声，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地问道：“夸你让九郎魂牵梦萦？”
郁南栀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看向崔三郎：“三舅舅觉得我与小舅舅之间枉顾人伦大逆不道？”
“阿栀，我知九郎的意思。”崔三郎摇了摇头，起身看向郁南栀，“你如今也是大姑娘了，若是当真在乎世人评说，就该早些定了自己的婚事才是。”
郁南栀皱眉：“三舅舅的意思是……”
“若是你父亲如今只想着自己的婚事，崔家也可为你筹谋。”崔三郎开口。
郁南栀有一瞬间的晃神。
她以为自己这一世已经错开了上一世的结局，可仿佛无形之中还有一双手，推动着她走向命定的方向。
如今林婉还没有要拿她婚事作践她的意思，只因为崔行舟的示好，就要令崔家忍不住要为她定亲了吗？
郁南栀苦笑一声，只觉得自己有些白费功夫。
她说：“三舅舅，非要如此不可吗？”
“你父亲大婚后，倘若能够给你挑一个好人家，我与你外祖母自然也能放心。”崔三郎递了份名帖过来，“这里有几个人我和母亲都觉得与你十分般配，虽说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你也该有自己的打算才好。至于九郎……”
崔三郎顿了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这个人一向是离经叛道，若是让你误会了什么，那都是他的不是。来日三舅舅定会替你好生教训他一番。”
崔三郎说着，目光似是无意地扫过她的发簪。
“好了，我今日还约了陆家的公子一起吃酒，就先走一步了。”
“三舅舅。”郁南栀喊住崔三郎，问道，“三舅舅可知母亲当年所为？”
崔三郎眉头一跳，沉默了起来。
“看来三舅舅是知道的。”郁南栀顿时笑了起来，“不止是三舅舅，应是整个崔家都知道的。母亲要守住自己平远侯夫人的位子，便决不能生下一个死胎，所以我只能是名正言顺的郁家大姑娘，对么？”
“阿栀，做侯府大姑娘不好吗？”崔三郎皱眉。
“好呀。”郁南栀笑得眉眼弯弯，“可三舅舅能保证我永远都是平远侯府无人指摘的嫡出大姑娘吗？”
“阿栀这是什么话？你是平远侯府大姑娘，本就是无可辩驳的事情。”崔三郎皱了皱眉头，隐约想到了什么，便说了一句，“便是那林婉在边关生下过孩子，那也绝不会越过你们几个去。你若不放心，三舅舅亲自登门与你父亲分辨一番就是。”
郁南栀摇头：“三舅舅的消息看来不如小舅舅灵通呢，我指的可不是林婉的孩子。”
崔三郎不解。
“若是当年母亲生下的不是个死胎呢？”郁南栀轻声问道。
“这怎么可能！”崔三郎不假思索地摆了摆手。
若是当年崔玉珠生下的不是个死胎，又哪里还会有郁南栀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