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熊裂开嘴咯咯笑起来,这回离得近了,影妖才发现这孩子的舌头竟然是半截的,横截面上,没有正常的纤维纹理,反而有些磨损后的肉糜感觉,显现出失去活力的紫红色。
那么问题来了,只有半截舌头,还是半截烂舌头的孩子是如何发音吐字的呢?
影妖瞧着那些绽放的敲击后留下的气孔,这些气孔是被捶肉的木槌狠命敲打之后留下的,心脏倏地揪起,忽然就难过起来。为人类的痛苦感到痛心,虽然这是最近才诞生的情绪,她还是听从了内核发出的指令。
悄悄弯下腰,影妖关切地问:“这是过去留下的伤口?现在还疼吗?”
大熊原本正翻着白眼,阴狠地露出四颗门牙,努力表演出冷笑~嘲笑~坏笑~忽然被山茶花一般清香的味道包裹住了。
未等自己生气,他的小脸蛋就被山茶花的手抚摸,并温柔地问候了,反而有些不自在。
他满不在乎地甩开香氛,瞪着影妖,“要你多管闲事。”
影妖顺势起身,脸色并未流露出不满,见小男孩口齿还算伶俐,还有力气骂人,刚才涌出的痛心,被自己揉巴揉巴,扔进下水道了。
大熊从木桌下摸出一叠手绘的纸牌,全是稚嫩的火柴头,他却是极满意自己的技艺,翻过来,一字儿排开,一张一张展示给众人看。
“闲着没事,我们玩抓鬼牌的游戏吧。”大熊才刚才迤逦的香氛里挣脱出来,重新换了一个虚假笑脸:“哥哥姐姐,好不好啊。”
憨憨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的~被古次一把拦下,轻轻摇头。
大熊为了显示自己特别公允,小手指着纸牌:“这只是乌鸦”
长方形的纸片上,画着一只黑漆漆的鸟,眼珠是血红的。
“这张是皇后。”画中人,是个梳着拨浪头的火柴人,头顶着红色皇冠。
“这张是皇帝。”头顶梳着小分头,戴着眼镜,头戴黄色皇冠。
“这张是王子。”手执小宝剑的男孩,竖着三角眼。
“这张是小丑。”脸色雪白,弯着大嘴笑的小光头,穿着五颜六色的病号服。
“这张是猎人。”脸色发红的胖汉子,扛着一个斧头。
大熊慢慢翻开最后一张牌,“这张是地狱恶犬~”一只没毛的三头哈巴狗,卷着尾巴,脏兮兮地趴在纸上。
“好了,纸牌的角色介绍完毕,一共七张牌,鬼牌就是地狱犬。”大熊再次翻过纸牌,打乱后,盖起来,歪着头看着影妖:“你们谁先选?”
憨憨忍不住插嘴道:“我们一共六个人啊。”
大熊偏着头,笑得极其乖巧:“小妹妹,你忘了还有我呢,加上我,一共七个人。”
亚当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纸牌,跟亚瑟对视一眼:难怪要把那个教师赶走。
七张纸牌,七个游戏玩家。
刚刚好。
对上男孩乌溜溜的大眼睛,影妖心头略有不适,刚想起身,手腕便被华青廷拽住了。他有些埋怨,又带有几分无奈地笑:“小影,不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做任何选择,我们都应该在一起。”
影妖迟疑了一秒,回眸望着坐在矮桌旁的男孩。
大熊有些羡慕地看着他俩:“你们可真像我爸妈啊!好的,你俩可以一起选牌。”他竖起两根手指,补充道:“选两张。”
华青廷点点头,牵着影妖的手,先后选了两张牌。
还有这种操作?古次立刻举手表示,自己要跟憨憨一起选牌。
亚当耸耸肩,一个人玩单机,无所谓啦,他揉揉鼻子挑了一张牌。
亚瑟拉着别人欠他几百万没还的长脸,默默选了一张。
大熊哈哈一拍手掌:“好,剩下就是我的牌了!”
七人各自选好了纸牌,大熊挤挤眼睛,“揭晓谜面的时刻到了。”
华青廷,影妖翻开手中纸牌~~~皇帝,皇后。二人对视一眼,笑了。
古次,憨憨的纸牌是~~~乌鸦和王子。憨憨苦着脸,古次倒是很开心,“安啦安啦,大不了,哥哥做乌鸦,给你做王子。”
亚当是小丑,亚瑟是猎人。
众人一起看向纸牌的主人---大熊眯眼一笑,“啪”地一声,翻过自己手中的纸牌:“我是地狱猎犬,游戏开始了!”
影妖心中忽然冒出一丝隐忧。
在这场信息完全不对等的游戏里,我们要如何完成不知名的任务呢。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大熊举起地狱恶犬纸牌,小声说道:“游戏很简单,我是恶犬,我负责抓你们,你们负责逃跑。”他瞥了一眼亚瑟:“只有你可以抓我。”
亚瑟收起纸牌,不置可否地看着男孩。
大熊继续说道:“七天,只有七天时间,你们分别在不同的场景里,在我抓住你们之前,只要你们破开纸牌里的凶案谜团,便能回到这里。”
翻过纸牌,画中的那只三头哈巴狗已经站起身来,东嗅西闻中。
大熊用力抛出纸牌,三头恶犬困在纸片中咆哮,身形却在不断变大、变大…
他歪着头,对几人眨眨眼:“小哥哥,小姐姐,不要试图以暴力破坏游戏规则,那样可是会死人的哦~”
游戏室的空气,停顿在最后那句尾音中。
随后,各种气流剧烈震荡翻滚起来。
众人神色一紧,不等互相交换其他的信息,分裂的黑洞吸力,从不同的时空里窜出。
神色各异的七人,同时消失了。
皇帝和皇后的纸牌在黑洞里同时亮起。
还未等头晕脑涨的华青廷适应过来,他就被一个男人拖走,强行按着头颅,不断撞击着浴室大门上的挂钩。
“啊啊啊,我这是在哪?啊啊啊,我的鼻子!”鼻血不要钱地狂喷,飞溅的到处都是。
糟了,我的鼻子要完!这是他昏死之前唯一的念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华青廷被冷空气冻醒过来。后脖那里僵硬且生疼!伸手摸了摸,一手血,这回亏大发了!他叹了口气,坐起身,开始审视着四围。
自己躺在浴室门口,身下是柔软的羊毛地毯,手边有个带血的蓝眼蛇首权杖,血迹干涸,只凝固在蛇牙部分。
零零碎碎的钻石,金条,被人毫不心疼的铺满过道,俗气的品味到处都是,顺着脚下,一路向前,往更远的房间延伸。
华青廷摇摇头,摆脱掉昏沉的思绪,视线飘向手边镶着蓝宝石的实木手杖,“哦~对了,我现在的角色是皇帝,这是我的权杖。”
“我这狗屎运气!”他埋头闷笑一声,却牵扯到头部,擦,太阳穴更疼了。
捡起权杖,华青廷撑着自己,勉强站起身,往屋里走去。
从走廊到客厅,屋里的装饰极尽华丽之能事,到处都透露着---我很有钱,但我是傻逼的24K纯金高档土豪气息。
视线的尽头,应该是卧室,拉着暗色窗帘的房间,仿佛有一双赤脚躺在那里,浓郁的血腥味,顺着墙边飘来~~“这里是凶案现场!而我应该是疑犯!”华青廷垂下眼,淡淡看了一眼带血的权杖,昏沉的脑袋,此刻却是无比的清醒。
还未等他参观完毕,外间就传来紧急的敲门声。
“哦!抓现行的来了,可我总得看看栽赃给我的尸体,究竟是谁?”他脚步一顿,并不理会,撑着手杖,继续往里走。
“吧嗒”按下墙边的开关,屋里的灯泡抖了抖,陆续亮起来。
卧室里的装潢果然符合土豪皇帝的水准。红、黄两色,对比强烈的挂毯!通体暗金,可以躺满四个人在上面同时打滚的大大大床,诡异的床顶装饰品,居然就是纸牌上的那顶皇冠。
那顶幼稚至极的皇冠现在的身份是---顶灯,鲜艳的红色光源投射下来,照得床上那对白腿更加白了。
等等,白腿?华青廷拄着权杖,慢慢绕过大床。
一对洁白莹润、纤细精致的脚踝,一身凹凸有致、玲珑毕现的躯干。
视线顺着躯干看下去,皮肤从紧致变得干瘪,床下躺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女人,她歪着头,双手护住胸前,安详地闭着眼,暗红的血浆从空洞的胸前溢出。
墙壁上的保险柜已经打开,里面的房契,合同,剩余的宝石,尽收眼底。
一张盖着私人印章的租赁合同,就躺在老女人的身下。
华青廷蹲下身看了看,眼神有了波动,“原来我是租给这位富婆的男性伴游?也就是说,我这位皇帝是假的?”
瞧了瞧满屋的狼藉,冲鼻的血腥,他摸出手帕遮住口鼻,摇头苦笑:“太变态了,如果我是冲进来的警察,肯定也要痛揍凶手一顿,再说其他。”
大门外有人在狂踹门锁。
“门窗紧闭,没有任何通气窗口可以逃出去,除了我这个凶手,对方还贴心的安排了凶器,以及杀人的理由。啊~~~完美的凶案现场!”
华青廷耳廓动了动,他听见大门已经被人一脚踹开了,依然有心情环顾这间奢靡豪华的寓所,见一群黑衣警员闯进卧室,脾气很好的侧身,点头示意:“早上好,警官先生。”
打头的那位黑衣人放下枪,诧异地盯着他:“蜻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