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次贱贱地伸手，戳了戳陷入沉思中的人：“老影，想啥呢？刚才憨宝告诉我，林老头在门口等了我们半天了。”
影妖偏头，扫了一眼教导室外。
憨憨点头：“我们一开始和人面蛛打斗时，他就在门口了。”
几人推门出来，古次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开心地向林老头挥手打招呼：“哈喽。”
林老头低垂着头，双臂环抱胸前，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怀里抱着一柄桃木剑，半张脸沉在红月笼罩的阴影下，带着异样的冷意。
林老头缓缓抬起脸，众人心中均是一震，上面不再是完整的人类皮肤，密布的黑灰色鳞片，边缘是锋利的六角形，这样的鳞片从发际线一直往下延伸，一直埋进脖颈深处。
古次没忍住，吞咽下一口口水。
林老头冷冷一笑，脸上的鳞片微微掀动，竟然像是活的一般。他眯起竖瞳眼，瞥了一眼古次，讥笑道：“你是不是觉得很恶心？”
古次急忙摆手：“我只是有些咽喉炎，一到夜里就发作！”
林老头不再搭理古次，细长的眼珠滑向影妖：“让你们不要再过来了，你们偏要过来，是欺负我老了么？”
影妖言简意赅：“没有欺负，很尊重。”
“或是你们见我样貌丑陋，令人生厌。” 林老头自嘲一笑：“你们见惯了那些面貌娇艳的美人，却不知他们心肠狠如毒蝎。”
影妖过滤掉这些自卑论调，问起对方的伤势：“老先生，我只是有些意外，并不觉得恶心。老先生的脸，和那些白化蛇有什么关联？”
林老头嘿声低笑：“你倒是聪明，一下就问在点子上了。”
可惜，他并不想作答具体原因，避重就轻道：“今晚月光属阴，我体内的蛇毒发作了。”
“有危险吗？我这里有一些疗伤的药剂。”影妖从背包里掏出极几瓶蓝药递过去：“很有效的，您试试。”
林老头并未伸手去接，上下扫过影妖几眼：“你面相有些奇特，不似凡人，命里带金，缺木。”
影妖尴尬起来，手边捉住憨憨的小手，二人悄悄对视一眼。
华青廷以为影妖是害羞，上前握住她的手，安慰地捏紧了。
古次饶有兴趣地对着林老头笑：“还有能耐啊，你真是道士？”
林老头傲然点头：“多少懂一点，否则安能活到今日？”
古次又开始耍贱：“那您看我可有运势，比如明天的运势如何？”
林老头抬起竖瞳眼，“这回不怕我了？”
古次打着哈哈：“我是那种人吗？看我本分老实憨厚的眼神。”
林老头沉默了一会儿，皱起眉骨：“你面相更奇怪了，无法看透，更看远……”
古次的表情瞬间一顿。
林老头接口继续说道：“……明日，你会遇见一件奇事，有一人会上杆子跟你打赌，而这场赌局，不论你如何应对，都会输掉。”
古次咽了咽口水：“可有破解之法？”
林老头摇摇手：“顺势而为，就是应对之法。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破。”
说完，他摆摆手，“你们走罢，既然掺和进来了，就无法退出，你们明日再来！”
绕得头脑昏沉沉的几人，跨过结界时，都有点迷糊。
交流一番后，各自决定听从剧情走向安排，先休息好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
第二天上课结束后，古次回到办公室，刚推开门，就看见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发呆的白俊杰。
见古次进来，他堪堪回过神来，笑着挺直腰板打了招呼，接着，从抽屉里取出一包葡萄干，“家里寄来的，你也尝尝看。”
面对文明世界里彬彬有礼的这一类人，习惯了沙雕和暴力的古次有些受宠若，连忙接过道谢。
白俊杰移过椅子，靠古次近了些：“古老师，昨晚上我去找你的，想问你借一盘囚鸟新出的磁带。可惜你和你妹妹睡得沉，怎么敲门都没醒。”
古次眼珠转了转，一口热茶顺着咽喉滑下肚，咧开嘴笑了：“那是必须的，谁让我们是一母同胞呢，爱睡觉的遗传基因都一样的。”
白俊杰双手撑住下巴，将视线盯在古次的脸上，小声说：“这个学校有古怪，我每次经过教学楼的最后那间屋子时，后背都是凉飕飕的，哪怕是白天也觉得有点毛骨悚然。校园后面那片空地上，仿佛有什么未知的生物生存在那里。”
古次直面对方：“你问过校长没？”
白俊杰：“问过了，李校长也是支支吾吾地说不明白。”
古次：“那我更不清楚了，我们都是刚到这里报道的新人啊。”
“也是。”白俊杰笑了笑，并未深究，挑拣着葡萄干，吃了几颗，才说道：“我只是有些奇怪，校长办公就紧挨着那片空地，他怎么也会推说不清楚呢？”
“这我更不清楚了！”古次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我们只是支教的老师，过几年就得回家重新安排工作了，干嘛想这些有的没的？老白，实话说吧，这些跟我们不相干！”
白俊杰转头，轻轻叹口气：“是呢，的确与我们不相干~”
正当古次以为逃过审讯，准备享用热茶加葡萄干时，那边的白老师又发言了。
“这里名为桃夭，倒是恰如其分。有山有湖，山水相依，四季如画。”
古次一口热茶停在口中，想咽又不能咽，想想看自己也算是语文老师，只得迎合对方，笑眯眯的点点头：“搜赖斯来~”
白老师继续感慨：“县志上记载，这里是世外桃源，没有遭遇过天灾人祸，就连大风大雨都很少有。一直都是很温柔的湿度，很宜人的气候。”
古次眨巴眼：亲爱的白老师，我晓得你博学，但你这次谈心的中心思想究竟是什么？求解啊！
白俊杰忽然单手支着脸颊，任凭窗外凉风吹拂起额前的秀发，全身上下闪着晨露般的小光晕，冒着文艺青年特有的傻气。
“你们想回去？可我却不太想回去~”
“这世界改变得太快，变得不太美丽，我希望，这里的一切都回到慢节奏的年代，这不是属于我的那篇诗篇，这里即将沦为铜臭味的塞纳河边。”
~~呃~~古次从里到外，被白俊杰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于是他端起茶杯起身离开了：“咦，天气预报又不准了，不是说午时过后，要下雨吗？”
古次身后传来白俊杰好意的提醒。
“今天多云转晴，昨天预报的雨水肯定下不来！”
古次也是随口一说罢了，见白俊杰如此肯定，倒是有些好奇，转身问：“你学过气象？你怎么知道？”
白俊杰笑着点点脑袋：“自学过！要不，我们打赌？”
“我倒是相信你的博学，只是分析气象，得有仪器啊，光是夜观星辰是不够滴~”
“要不要赌一下？”
“赌？赌就赌！”古次语速极快，抢占先机，一锤定音：“成了，我赌今天不下雨！你输了就请我吃一顿面条就行了。”
生怕白俊杰反悔，古次说完就想溜。
“古老师！”办公室的白俊杰还是喊住了他。
古次有些尴尬地转身，装傻：“什么事啊，白老师。”
“你睡觉是不是比较武？你头顶的头发翘起来了，下次记得用热毛巾捂五分钟，再梳理好。这样您的仪表会更出众一些。”
“啊？”古次窃以为的责备并没有，等来的却是这一句
~可是，人家这是好不容易烫出来羊毛卷啊，现在最流行的那种，自然又不失风度的凌乱！根本不是因为睡姿不好，龇出来的呆毛欸！
看着眼前眯眼微笑，温雅整洁的白俊杰，古次只得接受的好意，无奈地伸手，按了按头顶：“多谢了。”
“还有，古老师。”
“还有啥？”
“那个赌约，我接受了。就按你说的赌一次！你赌---不下雨，我就赌---下雨。”白俊杰弯起月牙眼，笑眯眯地：“如果你输了，就得答应我一件事，对于你来说，很简单的事。”
古次表情平静，大脑却一片空白~~~这就是了，这就是了，果然被林老头说中了，我应该怎么做？顺势而为？那么……
“好！”古次微笑点头，并且确定自己的声音毫无破绽：“一言为定！”
白俊杰也跟着笑起来，又扔过来一包葡萄干：“”
古次一把接过，扬扬手：“谢啦，我先上课去了。”
转身，抬脚，仰面，呼吸。
古次觉得自己演技不错，可以领一个奥古斯金像奖，并深深觉得演员这行当果然不好做。
瞥见自己骨骼分明的手指，摸摸自己风流倜傥的脸，古次暗暗点头：“soga，若是能成功混出桃夭游乐场，自己可以去演艺圈试一试水了。”
什么优雅亲切，什么清澈平和，什么不食人间烟火，都他妈见鬼去吧。
古次将那袋葡萄干，揉吧揉吧，塞进口袋，“哎呀，该不该跟老影交代一声呢？好头疼。”
而此时的影妖也在为另一件事头疼，那啥，现在她不是体育老师么，遇见几个熊孩子挑战啥的，简直太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