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馆长正在电话跟基金会的人谈换展物品运送的事,艺术品和文物的运送十分关键,尤其是在刚出了李章弛这件艺术品经纪人、运输人员和造假人员三方联手偷窃的事情后,更不得不慎重处理。
时以微耐心等着。
博物馆办公区的环境和博物馆外的精美大相庭径,简单的磨破边的办公桌,墙面是已经泛了黄的白,两张木椅坐起来还会有刺耳的声音,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年久失修的样子。时以微很早以前曾经陆纹言给她讲过,早年经济不好的时候,博物馆为了保护文物,工作人员往往还要自掏腰包做补贴或者给人家做外包的活,来养博物馆。
是直到最近十几年,经济高速腾飞,S市所在的又是经济中心,人文环境也好了起来,博物馆陆陆续续才有了完整的配套。
时以微思绪乱飞的时候,林馆长已经打完电话。
“小时,来交作业啦。”林馆长沟通顺利,心情不错调侃了一句。
时以微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嗯,耽误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真是对不起馆长。”
林馆长笑了笑没说什么,打开时以微交上来的作品。
时以微最后复刻的这件让她复刻的牙雕作品中,唯一的一件苏派牙雕。苏派牙雕的特点是精巧细致、清新雅逸,挑选做复刻的这件嵌珊瑚手镯,更是淋漓尽致地体现了这点,原牙雕师采用难度极大的镂雕技法,在圈口细的象牙料上雕琢花纹,并镶以红色珊瑚,整件作品线条优美,玲珑剔透,又生动活泼,无处不体现苏派牙雕大师的高超雕刻技艺。
牙雕在我国有漫长的发展历史,近现代以来曾经多次斩获国际工艺大奖,不过随着20世纪80年代以来对象牙的保护,如今的牙雕技术正面临如何抢救的困境。
时以微复刻的时候,考虑到硬度和效果,在提供的几样材料里最终选用了翡翠代替,基本完好地保留了原作的特点,而极难攻克的内部套圈氏的镂雕部分,也被她克服,可以说,完成度远远超出了林馆长的要求。
林馆长称赞道:“小时,你这个完成度,我都舍不得送出去了。”
时以微笑着道:“就是耽误的时间比较长,期间还多亏了您通融,我在博物馆也参详了不少,闻师兄又把私人藏品开放给我,这才总算刻出来。”
林馆长点头道:“咱苏派牙雕与南派牙雕、北派牙雕并列三大牙雕派系,各有所长,你母亲擅长南派牙雕,你虽然学的不多,但耳濡目染还是比没学过的强,更何况是你用翡翠复刻,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小有所成,继续努力。”
林馆长这话,也就意味着时以微总算顺利完成了开张以来的第一单,她心里说不开心那是假的。
“林馆长,这次复刻的大多是牙雕作品,是不是有什么打算?”时以微心里按不住好奇。
林馆长点头道:“嗯,牙雕技艺的抢救工作一直很受重视,但你也知道限制条件太多,所以先尝试吧,还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时以微了然,她母亲时韵的南派牙雕师,如果牙雕技艺能够得到重新发扬,想必母亲也会很高兴。
时以微道:“馆长,如果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您尽管叫我。”
林馆长笑着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么打算的,谁让你现在是咱博物馆的半个活字招牌。”
时以微打趣道:“那就好,毕竟我那工作室还要您多照顾呢。”
林馆长一时接不上话,只能笑着指了指她。
时以微道:“对了,馆长,这上头的镶嵌,您打算找谁?”
“我也在琢磨这个事。怎么,你有推荐的?”
时以微道:“我认识的您肯定也认识,要说镶嵌这个手艺的话,最好的还是沈家人吧?”
林馆长却有些犹豫道:“要让沈老爷子出手恐怕不容易,而往下的沈师傅夫妻俩这段时间又在国外做交流……”
“再往下还有个沈鎏青,您见过的,之前他来过几次,还跟我去了无锡。”时以微卖力提醒。
林馆长记起确实有沈鎏青这个人,不过印象里就不像个手艺人,倒像是不务正业的公子哥,所以他也没往这方面想。
林馆长慎重道:“行,回头我问问沈老先生,征询征询他意见。”
时以微推荐沈鎏青确实是有她的私心,沈鎏青这人天赋有,但怎么说呢,就是典型的贱才,不刺激刺激他,不鞭打鞭打,他就不动弹。沈家的环境让他陷入思维舒适区,以至于迷失自己,如果没有外界的刺激恐怕他很难走出来。
市博的事情虽然不多,但接触都是精益求精、可以为师的大师,对沈鎏青一定会有帮助。
时以微走出博物馆的时候,又给沈家家里打了个电话,正好沈鎏青不在,她便直接将想法告诉了沈老爷子,沈老爷子是明白人,剩下的就是他跟林馆长商量的事了。
时以微离开博物馆,打上车后才突然想起周云铮的留言,她正打算继续装忘了的时候,周云铮的电话好巧不巧地打了进来。
时以微接起,还没说话,周云铮的声音温柔地传了过来,“准备走了吗?”
时以微耳朵都要酥了,没好意思说忘了,便撒谎道:“还没,还要很久。”
她话刚落音,出租车师傅就大着嗓门问:“小姐,去哪?”
时以微:“……”
周云铮:“……”
周云铮笑了一声,道:“我在文物修复中心,离你不远,你过来。我等你,杨教授也想见你。”
时以微想拒绝,但周云铮已经挂了电话,没办法,看在杨教授的面子上她只能让司机师傅去文物修复中心。文物修复中心离市博撑死就一公里,时以微下车付起步费的时候,觉得自己莫不是个傻子。
时以微迈着拖拖拉拉的步子进修复中心,期间想了几个临阵离开的理由,但也不知道周云铮是不是早预料到,又打了个电话将她的借口都堵死。哎,时以微摇着头,认命朝302室走。
进了电梯,门正要关上,一个踩着高跟鞋的身影突然闯了进来。
时以微本不关心来人是谁,可谁知对方竟然一只手指过来,愤怒地对着她咬牙道:“怎么是你!”
时以微懒懒的眸子一掀,看过去……真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