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顶上坐到百里霏霏吹了蜡烛， 白泽这才站起身来，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那一身玄衣，夜色混淆在一起，如果不是定睛细看，便是怎么也瞧不出来几分轮廓的。
老顽童一如往常，在他的屋子里面泡茶。
满屋子的雪山碧，叫人精神为之一振。
“大晚上喝茶，不怕睡不着吗？”白泽淡淡的说道，一面将身上裹着的披风给放在了边上的屏风上面。
最近已经开始有了一些秋天的意思，萧萧瑟瑟的，带着几分的凄凉。
“这你就不懂了，这秋天，就应该喝雪山碧，暖身子，也养身子。”老顽童说着，倒上一杯茶来，递到白泽的面前。
白泽侧头避开，泼墨般的眸子里面不带一丝的色彩，“不爱喝雪山碧，味道太涩。”
也不勉强白泽，老顽童将手中的那杯雪山碧一饮而尽，嘴中发出满意的声音，这才对着白泽问道，“你很少晚上出去的，去什么地方了？”
“随便出去逛逛。”白泽一面说着，一面整理着手中的东西。
听见白泽这样说，老顽童却是露出一张狡猾的笑容，神秘兮兮的往白泽身边靠了靠，然后说道，“什么出去逛逛啊，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你去霏霏那里就去了呗，真是的，你要是喜欢霏霏，你就直接跟她说呗，我看霏霏也挺喜欢你的。”
无奈的看了老顽童一眼，“他现在，是男人。”
至少外表是这样的。
“嗨，那有什么啊，反正以后也会把她的女儿身讲出来的，大不了你们两现在悄悄地在一起，等到以后霏霏的女儿身公之于众了，你们两个人在名正言顺的在一起就好了。”老顽童继续怂恿道。
“龙阳之癖，还是不沾得好。”说完，白泽便是将桌上的蜡烛吹灭，说道，“洗洗睡吧。”
听见白泽下逐客令，老顽童也没有一点恼怒的意思，就着夜色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才慢悠悠的说道，“别急，雪山碧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白泽也不再跟他说话，和衣在床上睡下。
好一阵子，老顽童终于是将那壶茶喝得差不多，讲了一声我走了，便是从窗户上出去了。
屋外的风吹得呜呜作响，看样子是要下场大雨了，无数的阴影在窗户上面晃荡，像是没有帆的船一样，飘飘荡荡的。
“进来吧，在外面站了那么久，夜凉。”白泽淡淡的说道，然后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屋子里面的光线显得有几分的黯淡，倒是更显得白泽那双如同狼一般的眸子闪闪发光起来。
伫立在门口的少女咬着唇，犹豫了一下，这才推门而进。
与白天里的飘逸打扮不同的是，颜初换上了一身火红色的衣裳，露出纤细的腰肢，在夜色中，不盈一握。
她的唇不点自红，眼神亮得像是星星一般，瞧着床榻边上的白泽。抿着唇，轻声喊道，“师兄。”
自己只不过是在门口上徘徊了一下，便是已经被白泽发现了。
外面风吹得那么响，师兄的听力，可真是越来越好了。
白泽的目光，终于是落在了颜初的身上，只是一眼，便又是挪开了，脸上带着不悦的，随手从边上拉下一件袍子，扔给颜初。
“大晚上的，穿成这个样子，像是个什么姑娘家家。”
颜初愣了楞，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心里面，多少有些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归不甘心，师兄现在明显是已经生气了，还是乖乖的，将手中的袍子裹在她自己的身上。
那衣服上还带着一股白泽身上的淡淡香味，颜初忍不住低头去又闻了闻。
“回去把这衣服扔掉，男人看见，你的脸面何在？”白泽淡淡的说道，见颜初把袍子给穿好了，这才双指一点，远处的蜡烛冒出一缕青烟，腾一下，便是燃起了火苗。
阴阴暗暗之间，颜初的脸色看得不是太清楚，眼神却显得有些期待起来。
颜初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白泽，刚刚师兄那么说，是担心自己吧？
可是…自己在西域的时候。那些姑娘都是这样穿的，她们还说，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似露非露，就能够轻易的虏获他的心。
怎么感觉，不像是这么回事啊。
“很晚了，你过来，有事吗？”白泽语气平淡，眼神中的一潭水毫无波澜。
颜初是他的师妹。
就算颜初今日在他的面前一丝不挂，他也能够目不斜视的把她的衣服穿上，然后跟她讨论其他的事情。
颜初有些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
难道自己还需要表现得更为的明显吗？那样师兄一定会觉得自己太过于肤浅的。
适得其反，那就不好了。
想着，颜初露出一个笑容来，说道，“我不是刚刚从西域那边回来吗，看着那边都是这样穿的，所以想要学一学，倒是师兄你这样的反应，叫我有些惊讶了。”
话还没有说完，颜初便是已经感觉到了白泽的眼神朝着这边看过来，那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明意味的感觉，叫她心中有些害怕起来。
自己说的这个理由，师兄好像不怎么认可。
半晌，颜初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终于是讪讪开口，问道，“师兄，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是颜初，做错什么事情了吗？”
白泽颔首，语气平静，“这衣服不适合你，以后不要穿了。”
“是……”颜初说道。
听到颜初答应下来，白泽这才将目光转移开来，走到桌前去，将老顽童剩下的雪山碧倒出一杯来，递到颜初的面前，“你还没有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白色茶杯里，已经冷却的雪山碧泛着淡淡的红色，看上去就像是滴了一滴血在里面一样。
雪山碧，也名冷血。
现在看起来，这个别名倒也是有些原因的了。
颜初将茶接过去，看了一眼，便是一口喝尽，下一秒，便是被涩得直蹙眉。
冷掉的雪山碧，味道还要涩上好几倍。
“师兄，这茶真的好苦。”颜初皱着眉头说道。
白泽颔首，“一会儿就甜了。”
颜初正想要反驳，这样的苦味，就算是后味是甜的，也一定会被全部掩盖住的吧？
可是话还没有说出来，颜初已经是感觉到嘴巴里面出现了一股淡淡的甜味，那甜味越来越浓郁，像是含上一颗糖一般。
这个喝法老顽童倒是知道，只是不愿意去先接受那么难忍的苦味。
“师兄，还真的是很甜了。”颜初说道，将手中的杯子放回桌子上。
“现在苦，以后就会甜了。”白泽淡淡的说道。
这话中有话，颜初也是一个聪明人，自然是听出来了，看着白泽，心里面一惊，便是假装着糊涂，“是呀，师兄这茶叫做什么名字，回去我也想泡一些。”
“你还是没有说你的事情。”白泽说着，眼神中已经是染上了一丝的失望。
颜初笑笑，“我已经得到了可靠地消息，明天早上西域的人会到宁阳县里面来，到时候我会找机会混进去，师兄，到时候，东方绝……”
颜初没有说完，看着面前的白泽，等着他说后文。
可是白泽却是偏偏沉默了，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面闪过一丝的沉思，随即才缓缓说道，“先去查吧，有什么事情，再来跟我说。”
“是。”颜初答应一声。
对于东方绝，师兄还是不能够完全的下狠手啊，看来自己到时候，还需要自己做些决定才是。
“很晚了，你回去吧。”白泽淡淡的说道。
颜初又是笑笑，眼神中带着一丝的不舍，“师兄，不如再喝杯茶吧？我也很喜欢那个味道的。”
“颜初，回去吧，先苦后甜，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我知道你不是一个不懂我话的人。”白泽说完，转身回到床边，挥手将帘子一散，遮住了自己的身影。
朦朦胧胧之间，白泽的人影看起来并不是十分的真切。
颜初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白泽，咬着嘴唇，眼神中，虽然有些不甘，但是更多的，是对白泽的感情。
她知道白泽在说些什么。
无非就是老顽童收了百里霏霏，没有收她的事情。
要是说她颜初心里面没有一点的不甘心，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的是，白泽看着百里霏霏的眼神，对百里霏霏的态度，都是她颜初比不上的。
自己跟着白泽多久，百里霏霏跟着白泽多久？
怎么可能不甘心。
可是现在白泽已经这样说了，颜初也没有办法再继续将这种情绪酝酿下去了，师兄说现在苦，以后会甜。
那么以后就一定会甜的。
她相信白泽，无条件的相信白泽。
“师兄，我明白了，你早些歇息吧，我也回去了，明天我会尽全力混进西域那批人里面的。”颜初说道。
“万事小心，我等你的消息。”白泽说完，便是躺在了床上。
颜初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这才走出门去，反手将门关上。
关上门的一瞬间，颜初脸上的笑意便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已经膨胀到快要满出来的恨意。
白泽越是这样说，颜初便越是觉得白泽在偏袒百里霏霏，越是偏袒，便是越喜欢百里霏霏。
仇恨在心中扎了根，很快，就会开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