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在手心的独生女，死活要嫁给软饭硬吃的凤凰男。
装修我们出，贷款大家还，房产证写他妈的名。
六万块彩礼存卡上，余额只有六块六。
呵呵，手撕想吃绝户的渣男只是顺便。
倒出我傻闺女脑子里的太平洋才是当务之急。
1
“妈，我有喜欢的人了，这周我想带他回家吃饭，你让兰姨多做两个菜好不好？”
颜颜揽着我的胳膊，粉嫩的脸庞在我的睡衣上蹭来蹭去。
“去去去，我面膜都敷歪了。”
面上一片嫌弃，心里却是一喜。
我家这棵玉白菜，也到了有猪拱的时候了。
“你要带回来的，是小陈？”
闺女立马杏眼圆瞪，小嘴微张，将“你怎么知道”写在了脸上。
十句话里有八句提到他，美滋滋涂上人家给买的“死亡芭比粉”色号。
还每天围在兰姨身边问家常菜的做法。
这都看不出来敌情，你妈这么多年在人精里打滚就白混了。
葱烧海参、鲍鱼盅、佛跳墙，上汤菜心、火腿玉兰片、松茸刺身。
听着兰姐报上来的菜单，我决定把见面礼换成两万块的红包。
我姑娘真心看上的人儿，我可不能给她跌分子。
小伙子名叫陈翰，长得不错，高瘦白净。
戴一副金边眼镜，斯文有礼。
若不说，谁也不知道他出身国家级贫困村，自幼丧父，由寡母拉扯成人。
一顿饭下来，颜颜拼命给他夹菜，他频频回以笑颜。
傻子都能看出这两小个感情有多好。
陈翰食量不小，吃相却不难看。
显见教养不差。
再想起颜颜说这孩子毕业之后便找到了合适的工作，每个月都坚持打钱给他妈妈。
我对他又高看了一分。
“你们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呀？”
他俩都是学金融的，要是时机合适，拉他们一把也没什么。
陈翰立刻正襟危坐：“阿姨，我会努力工作，赶紧攒钱。争取早日买房，给颜颜一份安定的生活。”
等人送走了，我便问颜颜，毕竟他们家的条件摆在这，一下要买到合适的房子可不容易。
颜颜却说，他们家早就开始攒钱了。
“他妈妈说了，城里孩子有的，陈翰也一定会有。”
望着颜颜如花般的笑颜，我很是欣慰。
作为妈妈，尤其是婚姻失败的妈妈，我肯定更希望孩子幸福。
“妈，你可真好。”
颜颜习惯性地把脸蹭过来，开始撒娇。
“他们都说，我们家条件这么好，你一定会对未来女婿很苛刻，要求很多。没想到你对陈翰这么亲切，这么体谅。”
“哦，那按你这意思，要是我非让人家买栋大房子，出个百来万彩礼，再办个豪华婚礼，就指定是苛刻为难人咯？”
我故意板下脸，一脸严肃。
颜颜脸上的笑立马就有点儿挂不住。
“妈，人家陈翰妈妈好不容易才把他供到上大学，省吃俭用的，哪能有多厚的家底呀！你可千万别难为人家。”
瞅瞅，这叫啥？
女生外相。
我还没说啥呢，这就护上了。
我能怎么办？自然是将嫁妆陪得厚一点呗。
就这么一个女儿，将来还不全都是她的。
傻姑娘倒是没心没肺，一点儿都不上心。
带她去看房子，她说哪都行，反正以后是住在陈翰买的房子里。
但她去看珠宝，她说暂时别买了，反正以前买的都不爱戴。
你瞧瞧，这是万事不求，一心追寻真爱啊。
我有点后悔，之前为了在他爸面前争一口气，光顾着赚钱，没教这孩子点儿人间烟火。
所幸，陈翰这孩子看着还挺老实，就一个寡母应该也掀不起什么浪来。
没过几天，孩子兴冲冲地回来，煞有介事地研究梳妆台的木料。
嘴里嘟嚷着甲醛，板材，五金啥的。
听口气，这是要搞装修呀。
陈翰的房子这么快就买好了？
“哪能那么快呀，不过陈翰说了，以后装修都是我说了算，我喜欢什么风格，就装什么风格。”
“那你喜欢什么风格呀？美式？地中海？还是简欧？”
“我个人比较喜欢咱们家这种美式风，但陈翰无意中说过，他更喜欢传统中式的风格。”
“传统中式的家具可不便宜。就算不上黄花梨，只用红木也价值不菲。陈翰家能拿得出那么多装修款吗？”
“哎呀，缺多少咱家就给添上呗，人家能买个房子就不错了。”
闺女叉起一块火龙果，混不在意地躺在了沙发上。
我心里隐约有点儿不舒服，面上却不露声色。
“那这房子准备买在哪个地段？要贷款的话，要不要让咱家财务把你收入证明开高一点儿？”
“不用啦，房子正在挑学区呢。陈翰都说了，我在娘家都没吃过苦，怎么能嫁给他还要背房贷呢！这贷款，只用他一个人的名义办。”
闺女又叉了一块火龙果。
黑色的籽儿黏了一颗在她嘴角，好像也黏在了我心里。
这是打的房产证写他名，装修我们出的主意呀。
其实我也不在乎这点儿钱，孩子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
可首付最少也得百分之二十，就凭他那一万出头的工资，这按揭能不让颜颜帮衬？
算盘打得过于响，我有点膈应。
人心里一旦存了疑，很多事情便会更加留意。
颜颜这几天回的比较早，缠着我刷剧。
刚好这几天没啥应酬，我也乐得陪陪孩子。
但这剧情老围绕着彩礼，父母棒打鸳鸯啥的转，我就有点咂摸出味儿来了。
我这姑娘，这是投石问路呢。
硕果仅存的那么一点儿心眼，却用在了与亲妈斗智斗勇上。
这待遇，我也是服了。
刚好我也想试探试探陈翰妈妈的打算，看看这家是不是个能托付终身的地方。
于是我便问颜颜，他们家聘礼准备给多少。
“他们那边娶老婆都只用给四万呢，陈翰妈妈却说，我值得更好的。”
这要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区区六万块钱，能让一个通勤包都要两万块的姑娘骄傲成这样子。
面上还不敢露出来。
颜颜平时看着好说话，脾气倔起来谁都拉不住。
那年老王外边有人了，死活要离婚，刚好赶上她青春期，她愣是从此再也没叫过一声爸。
就算如今我心里有些不满意，那也只能徐徐图之。
“要不你去和陈翰说说？我给你们添八十万首付，这样最多只用贷款五成，还起来压力小一些。多出来的钱，就用来装修。你觉得怎么样？”
颜颜一听，立马兴冲冲地发起微信来。
第二天是个周六，十一点健身回来，兰姐告诉我颜颜还没起来吃早餐。
我心里就有点儿数了。
果然，孩子眼睛有点肿，神色怏怏。
“妈，陈翰说，不用我们家出这么多，只用三十万左右的装修就够了。”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那房产证还是只写他一个人的名儿吗？”
“谁的也不写，就落在他妈妈名下。”
“他妈妈辛苦这么多年，总得要给她一点儿保障。咱们家反正也不缺房子，何必去跟人家计较这点儿东西呢。”
颜颜嘴巴抿成一条紧紧的缝，显见是不耐烦了。
“这不是房子的事儿，这是人家有没有把你放在心上。这还刚开始呢，就什么都防着你，算计你，以后这日子能好过？”
“妈，陈翰对我是真心的，你能不能别老是拿金钱来衡量？”
颜颜拿起桌上的手机，转身出了家门。
我心里这个憋屈呀，真的是气到肝儿疼。
还不敢发作，万一把孩子直接推到人家怀里怎么办？
想了想，我决定约陈翰出来聊聊。
2
地点约在了陈翰公司附近的咖啡厅。
环境不错，装修也考究，小小的卡座半封闭设计，适合谈话。
以前我和他们公司老总谈业务的时候，没少来这。
就算心里有了成见，但看到这斯斯文文的孩子，想着他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有几分感同身受。
可当我说起我的方案，他却严肃起来。
“阿姨，我出身寒门，原是配不上颜颜这样的天之骄女。但我和她是真心相爱的。我以后一定会给她更好的生活。”
“但我母亲不一样，她出身农村，没有阿姨您这样多的见识和学问。除了我，她什么都没有。所以这套房子我一定要留给她，让她后半辈子有个着落。”
“我母亲生养我一场，我一定要孝顺她。请阿姨成全。”
笔直的脊背，铿锵有力的话语，竟让这个年轻人生出了几分凌厉之感。
这拳拳孝母之心，连我都要感动了。
“那颜颜跟着你，又有什么保障呢？我们出了比首付还多的装修，却是住在你母亲的房子里。你给她的真心又在哪里呢？”
“可颜颜根本不在乎这些呀，我们从开始认识的时候，她就没嫌过我穷。我们在乎的，是彼此心意相通。”
这台词，一串一串的。
我有点恍惚，莫非是误入了什么狗血大剧拍摄现场？
但我马上就知道观众是谁了。
我的傻女儿一边擦眼泪，一边扑过来——抱住了陈翰。
“妈，你别为难他了。你不是说过咱们家的房子和公司将来都是我的吗？何必为了这一小套房子为难我们呢。”
你听听，洗脑多成功。
这一波操作，我是真输了。
偷换概念，打苦情牌，再以真心相许。
男人茶起来，还有女人什么事。
此时此刻，我好想把颜颜拖到非洲工地上，把她脑子里的水倒出来缓解旱灾。
“王开颜，你脑子里是进了多少水？精准扶贫还能得个锦旗呢。你这倒贴过去，人家还得笑你傻你知道不？”
“妈，不是谁都像你一样，脑子里只有钱的！”
王开颜声音不大，眼角还挂着泪痕。
这句话却像一记惊雷，狠狠地扇在了我脸上。
力道之大，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行，你这亲妈心里只有钱，你以后就跟着爱情，餐风露宿的过吧。”
不理会身后陈翰假惺惺的呼喊，我转身就走。
一个电话停掉了王开颜的信用卡。
既然我拼死拼活也只是为了钱，那你就先给老娘省点儿吧。
健身房里撸了一个小时铁，回到家还是气不顺。
捧在手心二十三年的娇娇女，就为了个算计她的男人吼老娘。
这么说来，还真是有几分羡慕陈翰他妈。
起码人家儿子知道护着自己老娘不是。
兰姐端着杯鲜榨橙汁过来，还没出声呢，就一脸笑。
那赤裸裸的揶揄，明晃晃地画着“你也有今天。”
“当时孟奇那兔崽子非要自己去闯时，你咋和我说的？儿孙自有儿孙福，等他摔个头破血流，就知道后悔了。”
“怎么着？到颜颜这，你就着急上火想不开了？”
那能一样嘛，颜颜可是个女孩子。所遇非人会坏了她终身的。
心里不认同，气儿却平了一点。
“要我说呀，你就是关心则乱。颜颜那孩子就是一时转不过弯来，等她发现那小子的真面目了，肯定踹的远远的。”
好吧，苦了大半辈子，最后只剩一个兰姐安慰我。
没过两天，颜颜就回来了。
白嫩纤细的手指抠着包带儿，眼角不时地睃过。
还和小时候一样，明知道自己不对，却等着别人去哄。
想着王浩走后那个仿佛一夜间长大的小身影，我的心一下就软了。
“妈就你一个孩子，肯定希望你过得好。总希望你能找个知根知底的，这样就算有什么事，妈妈也能帮扯你点儿。”
轻轻地抚摸着孩子指尖的硬茧，我不由得软了声气。
“妈，陈翰对我真的很好。上学的时候，他总是帮我打水，帮我打饭，陪我上自习，教我和同学们相处。他真的特别特别好，你能给他一个机会吗？”
我把兰姐炖好的燕窝往前推了推，没说话。
心里悔得肠子都青了。
当年孩子说要体验和同学们一样的生活，不做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我真信了。
没成想，却给了陈翰机会。
可是他给的这些“爱”都是最低成本的付出好吗？
作为一个商人，我当然知道投入成本越高，才会越对项目重视的道理。
可惜，我这个深陷“真爱”的闺女听不进去。
“颜颜，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咱家条件不好，他还会对你这么好吗？”
这话一说，我就知道完了。
颜颜脸色一白，大吼起来：“
你的意思是陈翰就是爱咱们家的钱，我这个人一无是处，根本不值得别人爱对吧？”
“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要不然你也不会为了赚钱，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了。”
终于来了。
时隔十一年，这只靴子总算是落了地。
颜颜那年正值小升初考试，我却急着出门去谈个单子。
有了那个单子，我就能稳压老王一头。
可谁也没成想，颜颜在家里发起了高烧。
要不是兰姐不放心，让孟奇过来看看，孩子指不定就被烧傻了。
等我回来，她已经痊愈出院。
整个人变得特别乖巧，再也不复小时候的调皮。
我心里对她有亏欠，自然是物质上百般宠溺，想要让她过得无忧无虑。
谁知道，她骨子里这么缺爱，以至于沉迷于陈翰的温情陷阱中。
我的心里一片苍凉。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爱的孩子声泪俱下地指控。
她说陈翰对她才是真爱。
明明在我这里受了这么多委屈，还劝她回来孝敬我。
说陈翰家穷到连好点的菜都舍不得买，却愿意给她六万块钱彩礼。
还说我就是个典型的利己主义者，就想着等价交换。
“即是如此，你就和陈翰去过。”
“家里所有的房产，公司、现金，我都会另做安排。你就守着你的真爱，好好体验这世间冷暖吧。”
颜颜猛地瞪大了眼睛，话语里都要喷出火来：“所以，我在你心里，真的没有钱重要对吗？”
嗯，你说对了。
钱至少不会指着我鼻子骂。
钱也不会吃里扒外。
你既然要做恋爱脑，我这个当亲妈的总得成人之美。
望着提着个行李箱，擦着眼泪就往外跑的王开颜，我念了三声佛，才忍下那股让她换成编织袋的冲动。
算了，好歹是亲生的。
一万八的行李箱就算是给她撑撑最后的面子吧。
“砰”地一声，入户门砸得地动山摇。
3
飞了一趟西欧，回家就看到笑得无奈的兰姐。
“你瞅瞅，人家小日子过得挺好的，你就别和人家较真了。说不定这小伙子真会一直宠着咱颜颜呢。”
她把手机递给我看，颜颜的朋友圈晒出了不少西北面食和一双皲裂长满老茧的手，还配上了一条“感恩所有的遇见，让我的生命充满了温暖。”
嗯，行啊，小丫头，这是专门往我胸口捅刀子呢。
毕竟我离婚之前靠老王吃饭，离婚之后靠兰姐养活。
这么多年，她升学宴上那个水果拼盘已经是最拿得出手的厨艺了。
如今这是拿未来婆婆来和亲妈PK了？
真是，够狠。
温暖牌婆婆很快找上门了。
陈翰带着她，提着一口袋炸撒子，馋哭了花园里的两只猫。
“我妈的意思是，我们俩都是独生子女，以后会一起孝顺您的。你就别和颜颜一般计较了。她这几天，吃饭都不香了。”
陈翰逐字翻译着陈妈妈的方言，语气里净是体贴与心疼。
说真的，年纪轻轻的孩子，就有这种城府，我是由衷佩服的。
谁看了他这做派，都得以为我们母女俩的矛盾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我认。
自己教女无方，非得死乞白赖上赶着，我怎么能怪别人家饵太香呢。
我顶多，能把自己这边的筹码给撤了。
要是陈翰和他那小算盘打得啪啪响的老娘，听到我把所有财产赠送给别人的消息，还能对颜颜这么体贴入微，万千呵护，那我就以毕生身家为礼，以示歉意。
否则，我会让你后悔终身。
“我和颜颜没什么矛盾。只不过是她特别想和你一起过清贫的小日子，不想接手公司而已。没事的，年轻人嘛，有情饮水饱，我可以理解的。”
陈翰听了，脸上闪过一丝挣扎，还是没说啥。
定力不错呀小伙子。
我越来越欣赏你了。
可有人忍不住呀。
“你就这一个闺女，以后还不都是女婿，外孙子的家业嘛！何不交给我家陈翰来做呢？他可聪明了，是我们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呢。”
不好意思，其实我听得懂西北方言。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个苍凉大戈壁的梦呢。
这不，至少能听懂人家想吃绝户的筹谋。
“妈，你别乱说话，别把人家惹不高兴了，咱就啥也落不着了。”
嗯，被方言屏蔽的感觉真好。
“老姐姐，你听得懂我说普通话吗？咱们俩呀，都是做父母的，你应该懂我的苦心对吧？我这不如你呀，也没生个儿子继承香火、订立门户，这不，为了让颜颜能过自在的小日子，只得从她的堂兄弟中挑一个出来过继，这才能护着她长长久久不是。”
来呀，你想吃绝户，我就给你玩儿过继。
这年头，谁还没看过几本宫斗小说呀。
用魔法打败魔法，这波操作可还行？
“阿姨，其实颜颜挺想您的，都哭了好几回了。要不，我劝她回家来看看您？”
“那可不中，作甚要便宜外人呢。我家陈翰可是连大妮都不要了，专朝你姑娘使劲儿呢。”
陈翰一扫平时的细声细气，竭力想盖住他老娘的诛心之语。
其实真没事儿，我这正装听不懂呢。
“不用啦，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事儿她还是少回来的好。不然，以后她的继兄弟多心就不好了。”
我微笑着回答，顺手把撇断的指甲扔进了鱼池。
大妮是吧？
且等我腾出手，再来解决妳这陈翰的老相好。
毕竟召回我在商界培养了多年的孟奇，还要说服这倔小子陪我上演狗血家庭伦理剧也不容易。
再加上安排公关，召开记者会都需要时间。
别的不说，热搜总得上三天吧。
不然怎么能让陈翰那老母亲信以为真呢。
在新闻发布会上，我的律师庄严宣布，我“欢悦实业”名下的所有资产悉数交由未来接班人孟奇管理，亲生女儿颜颜将永不参与家族财产的继承！
在公众的镜头下签完字，我就把手机给关机了。
我很期待，那凤凰男一家的精彩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