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谨没有料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毕竟受伤的是顾晰,如果明刀明枪的干个架,以他的武力值,三个邹天昊也不是他的对手,何况还有这片儿的混混头子谢晓川助阵。
只是“凶手”从头到尾也没露过脸,仅凭黎磊的单方面指证就冲过去把人打一顿,这个做法实在是有欠妥当。
可万一真是邹天昊或者他那群帮凶干的,他们会就此罢手吗?
“你头上的伤怎么样了?”顾晰小声问了一句。
“不严重,就一个小口子,昨天去诊所处理了一下,医生给撒了点什么药粉,已经开始结痂了。”严谨刚想往头上摸,看到手里那块脏抹布又打住了。
“你昨天是不是特别生气啊?”顾晰继续小声问着。
“是啊,现在气还没消呢。”严谨抬头看着他,“一想到大热天的还不能洗头就更气了。”
这话说得不实诚,其实他并没有很气顾晰踹的那一脚,尤其是顾晰帮他挡下那根钢管之后就更加气不起来了。
或许是因为对他有种莫名的好感,或许是因为他和从前揍自己的那些人是不同的。
虽然同样是作弄,但顾晰的作弄里却没有夹杂着“瞧不起”。
“这个给你,不能洗头就先戴着遮一遮。”顾晰从单肩包里翻出一顶浅灰色鸭舌帽递了过来,帽子的圆顶正前方缝了一个用白色皮革裁剪成的字母C,还挺精致。
严谨拿在手里看了看,里里外外找不出一丝磨毛,光闻气味就知道是新的,不过吊牌被扯掉了,他捏着帽檐往头上一罩:“好像大了点,多少钱买的?”
“过来,你个土鳖,大了也不会调一下吗?”顾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摘下帽子调紧了一圈,然后给他反着戴了回去,“这样比较好看。”
擦完地板,严谨走到柜子旁边的试衣镜前照了照,接着叹了口气,流里流气的,没觉得哪里好看,他把帽子取下来放在了桌上。
“干嘛取了,不喜欢吗?”顾晰靠在床头嘎嘎笑着。
“你睡觉也带个帽子?而且我头发还是湿的。”严谨盯着他那身湿衣服看了半天,眉毛拧了起来,“你不洗澡吗?”
“操,我都给忘了,怪不得浑身难受。”顾晰从床上爬起来,三下五除二脱得就剩个裤衩,打开衣柜拿了条内裤就往浴室走。
严谨把他扔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放在了旁边的空床位上:“等一下。”
“干嘛,你要帮我洗?”顾晰勾起嘴角看着他。
“不,”严谨拿起桌上的那个塑料袋,然后从书架上摸了把剪刀,沿着袋子底部剪了一个凹字形的开口,“你又没残废,别乱指使人。”
他拽起顾晰的胳膊,用那个剪成袖套形状的塑料袋套住了他的伤口,又在上下两端分别打了个结:“洗的时候把手抬高,这样就不会沾到水了。”
“你还真是生活达人啊。”顾晰满意的欣赏了一会儿,笑着走进了浴室。
床单和枕套被浸湿了一大块,严谨把柜子里那套新的取出来换上了。
顾晰洗完澡出来还是只穿了一条内裤,解开胳膊上的塑料袋就要往抽屉里放。
“哎,你往哪扔呢?”严谨连忙制止。
“这伤口一两天又好不了,留着明天继续用啊。”顾晰回答得理所当然。
“你明天去买卷保鲜膜吧,比这个好使,这种东西用过一次就脏了。”严谨叹了口气。
顾晰哦了一声,依然坚持把那个塑料袋收了起来。
“你那辆叉子车呢,为什么不开了?”严谨从他换下来的裤子兜里把车钥匙拿了出来。
叉子车?他什么时候开过叉车了?顾晰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原来严谨问的是他上次开的那辆玛莎拉蒂总裁,车标就是个三叉戟。
“那车是跟朋友借的,我哪开得起那么贵的车啊。”顾晰一边说一边憋着笑。
“很贵吗?我不懂这些,我一直以为大众的车就很已经很好了。”严谨瘪了瘪嘴,“不过就算那车是你的我也不觉得奇怪,你一身衣服都上万呢。”
顾晰一脸震惊的张大了嘴,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连车标都认不全的人,竟然会知道他穿的衣服价值几何。
真是太失策了。
“哎,我那都是A货,某宝上面49块9包邮的,”顾晰叹了口气,又补充了一句,“你要不信我现在就能给你搜出一大堆。”
骗子!
他手机里根本就没有某宝的APP,别说是衣服,就连49块9的袜子他都不会穿。
“你这是虚荣心作怪,”滚筒洗衣机塞得有点满了,严谨把他的衣服和湿床单放在了一起,“我就问你什么时候还钱。”
“不是说好了肉偿吗?”顾晰立马在床上躺了个大字,“要钱没有要人一个,我数三下,你要是不敢那就当咱们两清了。”
这躺姿让严谨想起了他俩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他感觉有些无语,抬手指着顾晰:“我警告你别逼我……”
“一、二,”不等他把话说完,顾晰已经仰着头数了起来,声音里全是得意。
严谨看着他笑得发颤的身子,感觉非常不爽。
谁他妈不敢了。
你别给老子后悔,
他喜欢男人是事实,也不否认自己对顾晰确实抱有一丝臭不要脸的想法,可他平时绝对不会主动招惹,但这种公然的挑衅却让他很不服气。
严谨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冲到床边一把按住了顾晰的肩膀,弯起膝盖压着他的一条腿,从上往下俯视了一阵。
“丝——”顾晰挑了挑那对剑眉,继续嚣张跋扈地数着数,不过这个三字才数到一半,严谨忽然吻了下去。
他俩嘴唇贴在一块儿的瞬间,严谨感觉到他的呼吸当场凝滞了两秒,接着整个人就跟被点了穴一样定在了床上。
让你嘚瑟。
接着数啊!
这个吻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就在顾晰倒抽了一口气的同时,严谨立刻放开了他,直起身子往后退了两步。
愣了五秒钟后,顾晰像是通了高压电似的一下子弹了起来,抬起手背在唇上擦了几下,半天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似有若无的气音:“你他妈刚才亲我了?”
“是。”严谨转开了目光,“我警告过你的。”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是懊悔的,刚才实在不该抖这个威风,感觉像是死守多年的秘密顿时被掘地三尺挖了出来,扔在阳光下暴晒,任人围观。
一定是撞到脑袋的后遗症。
对,说不定还脑震荡了!
顾晰没有说话,依旧呆若木鸡的坐在床上,仿佛一具丢了魂的行尸走肉。
“我去冲个澡。”严谨转身走进浴室,关上门之后才发现忘了跟顾晰借身49块9的换洗衣服,不过他记得刚才好像看到洗衣机上有个烘干按钮,于是蹲下身研究了一阵。
管理人员宿舍配备的洗衣机的确是带烘干功能的,真高级。
身上的衣服是出门前刚换的,弄干了应该能勉强将就一个晚上,他把之前塞进去的那一堆抱了出来,然后脱下衣服扔了进去。
冲完澡又等了十几分钟,洗衣机哔了一声,身上的水也干得差不多了,时间正好。
严谨穿戴整齐回到卧室,顾晰终于换了个姿势,正靠在床头抽着烟,床边的地板上扔了好几个烟头,他犹豫了一会儿,坐到了沙发椅上。
房间里也没有其他地方能休息了,经历了刚才的尴尬一吻后,他实在不好意思提出同床共枕这种让人浮想联翩的要求。
“我在沙发上眯一会儿就行了。”严谨双脚垂在地上,侧过身子枕着沙发的扶手。
这张沙发椅统共也就一米长,连黎磊那种娇小的个子也不可能躺平,这个姿势确实不怎么舒服,躺了没一会儿腰就酸了。
“嗯。”顾晰应了一声,抬手拍在床头的开关上。
屋里顿时漆黑一片。
过了不知多久,严谨感觉到顾晰起码翻了十几次身,最后终于听到他小声问了一句:“你喜欢男人吗?”
“是。”严谨并没觉得有多难受,反而有种松懈下来的释然,他非常诚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可以现在就走。”
“没,我不介意,就是有点惊讶。”顾晰整理了一下措辞,“你看着也不像啊。”
他的确不怎么介意,甚至上大学那会儿还收到过男生的表白信,不过不介意并不等于能接受,像这样共处一室的时候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膈应。
严谨果然和别人不一样。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严谨刚才亲他时的触感似乎还余温尚存。
顾晰没有被人亲过嘴唇,男人女人都没有,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受,和小说里描述的那种天旋地转、浑身发软完全不同。
严格说起来,除了震惊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
“不像什么?同性恋吗?”严谨说得相当坦然,“那你觉得同性恋应该是什么样的?”
“就……就那种柔柔弱弱,说话娇滴滴的,走路带扭腰的那种吧?”顾晰尽量让自己的表达委婉一点,至少在他的印象里就是这样的。
“你直接说娘炮不就得了,”严谨笑了笑,“你这都是传统观念了,属于被电视剧毒害不浅的那一拨,我有一老铁也完全看不出来他是。”
“你还有同性恋的朋友?”顾晰再次翻了个身,“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严谨叹了口气:“不是,不过他追过我,我没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顾晰又好奇地追问了一句,“你喜欢什么样的?”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严谨清了清嗓子,“睡觉!”
你妹的!
我怕说出来吓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