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的灯光刺眼得令人眩晕。
云筝站在ICU外的玻璃窗前,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玻璃上划出一道水痕。长命锁贴着她的锁骨,金属的凉意透过单薄的衣料渗入肌肤。
"已经三个小时了。"墨时安递来一杯热茶,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滚落在他手背上。
云筝没有接,她的目光穿透玻璃,落在里面忙碌的医护人员身上。宁栀苍白的脸被氧气面罩遮去大半,各种导管和电线像蛛网般缠绕在她身上。监测仪上的数字每一次跳动都牵动着云筝的神经。
"她刚才想说什么?"云筝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关于那个催眠师的戒指..."
墨沉枫从走廊尽头快步走来,西装外套上还沾着雨水。他身后跟着两位白发苍苍的医生,正低声交谈着什么。
"院长亲自来了。"墨时安轻声道,手指在云筝肩上收紧了一瞬。
墨沉枫在与医生短暂交谈后转向云筝,眼角的纹路在顶灯下显得格外深刻。"筝筝,宁教授的主治医生说感染源已经确定了,是耐药性肺炎链球菌。"他停顿了一下,"但她的免疫系统反应很奇怪,像是..."
"像是被人下过药。"傅凌鹤的声音突然插入。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拐角,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银发在医院的冷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云筝猛地转头,长命锁的链条在颈间勒出一道红痕。"什么意思?"
傅凌鹤将平板递给墨沉枫,屏幕上是一份血液检测报告。"蒋忱御远程调阅了宁教授近三个月的用药记录,发现她血液中有微量苯二氮卓类药物的代谢产物。"
墨时安一把抓过平板:"这不可能!母亲的用药都是我亲自..."
他的话戛然而止。云筝看见哥哥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每周三的维生素注射。"墨沉枫的声音冷得像冰,"是林医生负责的。"
一阵刺耳的警报声从ICU内传出。云筝看见医护人员围到宁栀床边,有人开始胸外按压。她的双腿突然失去了知觉,整个人向前栽去,被傅凌鹤一把揽住。
"宁栀!"墨沉枫一拳砸在玻璃上,指节瞬间泛白。
时间在那一刻变得粘稠而漫长。云筝感觉有人将她的头按在一个坚实的胸膛上,傅凌鹤的心跳声透过衣料传来,又快又重。长命锁不知何时被她攥在手心,锁齿深深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心率恢复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云筝抬起头,看见主治医生朝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墨沉枫脱力般靠在墙上,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这位向来一丝不苟的商业巨擘此刻看起来苍老了十岁。
"我要见那个催眠师。"云筝突然说。
傅凌鹤皱眉:"现在不是时候..."
"她看到戒指就发病,这不是巧合。"云筝挣脱傅凌鹤的手臂,长命锁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当年绑架我的人,是不是也戴着同样的戒指?"
走廊陷入诡异的寂静。墨时安与父亲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傅凌鹤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
"筝筝。"墨沉枫最终开口,声音疲惫却坚定,"这件事我们会查清楚。但现在,你需要休息。"
"我不走。"云筝固执地站在原地,长命锁在她胸前微微晃动,"我要等她醒来。"
墨时安叹了口气,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妹妹肩上:"那至少坐下等。"
接下来的三十六小时像一场漫长的拉锯战。云筝在ICU外的长椅上安了家,任凭谁来劝说都不肯离开。护士送来医院统一的病号服和洗漱用品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第三天凌晨,宁栀的病情终于稳定下来。当主治医生宣布可以转入普通病房时,云筝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她靠在傅凌鹤肩上打了个盹,梦见自己掉进一个满是并蒂莲的池塘,那些花朵的纹路渐渐扭曲成戒指的形状。
"筝筝。"有人轻轻拍她的脸,"醒醒,宁教授想见你。"
云筝猛地惊醒,发现窗外已是阳光明媚。傅凌鹤眼底带着血丝,显然一夜未眠。他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蒋忱御发来的一份档案——某个戴着并蒂莲戒指的男人照片。
宁栀的新病房比之前那间宽敞许多。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床单上,将那些医疗设备的金属部件照得闪闪发亮。云筝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发现母亲正望着窗外出神。
"您感觉好些了吗?"云筝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长命锁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宁栀转过头,目光落在云筝颈间的银锁上,嘴角微微上扬:"我梦见你小时候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你总爱抓着这把锁睡觉,像只护食的小兽。"
云筝鼻子一酸。这是宁栀第一次主动谈起她丢失的记忆。
"那个催眠师..."宁栀突然压低声音,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单,"他的戒指花纹是反的。"
"什么?"云筝倾身向前。
"墨家的并蒂莲..."宁栀的指尖在空中画了个图案,"花茎是向右倾斜的。而他戴的戒指..."她的手指颤抖着转向另一边,"是向左的。"
云筝的心跳突然加速。她想起傅凌鹤手机上的那张照片,那枚戒指上的花纹确实与墨家的徽记呈镜像对称。
门被轻轻推开,墨时安端着餐盘走进来:"母亲,该吃..."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敏锐地察觉到异常,"怎么了?"
云筝正要开口,宁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监测仪上的数字又开始波动。墨时安立即按下呼叫铃,同时将云筝拉到一旁。
"别刺激她。"他在云筝耳边低语,"医生说她现在的状况承受不了任何情绪波动。"
云筝攥紧了长命锁,金属边缘陷入掌心的疼痛让她保持清醒。她看着医护人员再次涌入病房,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帮不上任何忙。
走廊上,傅凌鹤正在打电话,脸色阴沉得可怕。见云筝出来,他匆匆挂断电话:"蒋忱御查到那个催眠师昨天突然离开了A国。"
"他做贼心虚。"云筝冷笑,"母亲说他的戒指花纹与墨家徽记相反。"
傅凌鹤的瞳孔微微收缩:"镜像对称..."他喃喃自语,突然抓住云筝的手,"这不是巧合。当年绑架你的人一定与墨家有密切联系,甚至..."
"甚至是内部人员。"墨沉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我刚刚调阅了二十年前所有接触过筝筝的墨家员工资料。"
云筝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长命锁变得异常沉重,仿佛要将她拽向某个黑暗的深渊。傅凌鹤及时扶住她,温暖的掌心贴在她后腰处。
"我需要你接受催眠治疗。"云筝突然说。
傅凌鹤愣住了:"现在?"
"你想起来的记忆越多,我们就越接近真相。"云筝抬头直视他的眼睛,"母亲看到那枚戒指的反应证明,这个催眠师与当年的绑架案有关联。"
墨沉枫与傅凌鹤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筝筝说得对。"墨沉枫最终点头,"但要确保绝对安全。我会安排人在治疗室周围布控。"
傅凌鹤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蒋忱御发来一条简短的信息:"查到了,那个催眠师真名叫林晟,是林医生的堂弟。"
云筝看到傅凌鹤的表情瞬间凝固。她伸手拿过手机,屏幕上的信息像一把尖刀刺入她的心脏。林医生——那个每周三给宁栀注射"维生素"的家庭医生。
"我要去见林医生。"云筝的声音冷得像冰。
"不行。"傅凌鹤和墨沉枫异口同声。
墨时安从病房里走出来,白大褂上沾着些许水渍:"母亲又睡了。"他敏锐地察觉到紧张的气氛,"出什么事了?"
当云筝将事情告诉他后,墨时安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林医生今天请假了,说是家里有急事。"
"太巧了。"傅凌鹤冷笑,"蒋忱御正在追踪他的信用卡记录。"
墨沉枫揉了揉太阳穴:"时安,你带筝筝回老宅休息。凌鹤和我留下来处理这些事。"
"我不走。"云筝固执地说,"母亲需要..."
"她更需要你保持清醒的头脑。"墨时安不由分说地拉起妹妹的手,"你已经三天没好好休息了。洗个热水澡,睡一觉,明天再来。"
云筝还想争辩,却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