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斋藤美月一边忙着和几家药行核对账目,一边盘算着如何将和盛恒药行的黄芪王弄到手。尽管她已经知道了黄芪王在和盛恒药行的信息,但是她必须想办法将此事了解清楚,否则提出要求后一旦被高岳成和田嫒红推脱掉,事情就不好办了。
上午办事的地方离以前的日租界不远,办完事后斋藤美月顺路来到了大和公园。大和公园现在已经改名为胜利公园,由于寒风凛冽,公园里看不见什么人。凋零的树木在风中摇曳着,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莲花池旁边的石头小径上盘桓了很久。
离开大和公园后,斋藤美月一路上心情非常沉重。下了三轮车后刚进和盛恒药行的大门,正赶上石迎春在院子里晾被子,斋藤美月上前搭讪道:“迎春阿姨,晒被子啊?”
“是呀!你看今天介天气多好,把被子拿出来晒一晒。” 石迎春一边往绳子上搭着被子一边说道。
“来天津这些日子一直天气不好,就今天出太阳了。”斋藤美月过去帮着石迎春往开拽着被子说道。
“你的事情忙得咋样了?”
“差不多了。”
石迎春一边和斋藤美月拉呱,一边客气地邀请她到自己家里小坐一会儿,斋藤美月也就势跟着石迎春进了西厢房。
“您大儿子这几天一直没有回来过吗?”斋藤美誉环顾了一下石迎春家里的陈设有意无意地说道。
“前天回来过一次,嗦是准备去乡下,坐了不大会儿奏走了。” 石迎春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前几天的事情实在是麻烦你和夫人了。要不是你们,俺和当家的可不知道该咋办呢!”
“这有什么呀?再咋说小时候您还抱过我呢!”斋藤美月客气地说道。
“你父亲斋藤先生也是个好人。”石迎春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六年前俺当家的被警察抓去了,还是你父亲忙着托人找关系把他给救出来的呢!”
“这个事情我听父亲讲过,当时高岳成老先生觉得过意不去,还把黄芪王赠与了我的父亲。三年前日侨遣返时为了救我,父亲把黄芪王送给了张宗翰将军。不过听杏花阿姨说,张将军把黄芪王又送还给和盛恒药行了。”斋藤美月试探着跟石迎春说道。
“东家给杏花看过病,至于黄芪王还没还给和盛恒药行,俺也不太清楚。迎春话诚恳地说道。
中午吃饭的时候,段德海从外面回来,直接来了东上房。
“德海,正好饭好了,就在这儿吃吧!”高岳成坐在炕上说道。
“不了,东家,家里也快做好了。俺过来奏是跟您嗦一声,总共十辆马车,其中四辆带暖棚的,还有三十多个木头箱子,明天奏能送过来了。”
“马车来了先赶到黄芪加工厂去,囊些个牲口先让伙计们侍弄着。从明儿开始,你和王春林再叫上几个伙计,开始收拾往回带的东西。重要的放在这面,不重要的全部装箱放到加工厂去。”
“好的,东家。”
高岳成跟段德海吩咐完后,对田嫒红说道:“家里的东西你也要抓紧收拾了,该打包打包,该装箱装箱,等驼队来了就晚了。”
“章们不是不跟驼队一起动身吗?”田嫒红问道。
“驼队的牲口多,莫法在城里过夜,卸完货驼上往回运的东西就得动身。然后到杨柳青等章们。章们第二天前晌去了和他们汇合。也就差着一黑夜的时间,根本拾掇不过来。”
“囊俺后晌就开始拾掇。主要就是些被子和衣裳,还有小库房里人们送的囊些个烧酒、茶叶。”
吃完饭后田嫒红让石迎春把高延和领了出去,然后开始收拾洋柜里的衣物,斋藤美月帮忙把整理好的衣服抱到西房的炕上。有一件蓝底碎花的偏衣襟夹袄,斋藤美月非常喜欢,她欣赏了半天笑着对田嫒红说道:“这是你们雁北女人春秋天穿的外衣吧?很有地域特色。”
“这件衣服还是大姐活着的时候给俺做的,这会儿已经穿不得了,你要是喜欢的话就送给你留个纪念。”
“谢谢高大妈。”斋藤美月满心欢喜地将夹袄拿到耳房放进皮箱里收了起来。
炕上放了一把带刀鞘的日本短刀,是刚才田嫒红收拾衣物找出来的。斋藤美月进屋后拿起短刀抽出来看看说:“这是一把肋差啊!”
“是的,是一把日本武士刀,还是三十年多前你父亲送给俺的。俺现在年纪大了,要这东西也莫啥的用处,你要是喜欢的话,就回赠给你吧!”高岳成看着斋藤美月说道。
“好,那我就谢谢高伯伯了。”斋藤美月把短刀插进了鞘中说道。
第二天上午,木器厂派人送来三十个大木头箱子。段德海喊来四五个伙计开始收拾东边的仓库,一边打包整理,一边装箱。装好的木箱贴上封条,被运到了大伙巷和薛家胡同的黄芪加工厂。
下午的时候,斋藤美月发现西厢房紧挨着段德海住的房间有一个小屋子门开了。原来这是和盛恒药行的一个小库房,里面存放着多年来客商送给高岳成的一些高档礼品,还有和盛恒药行平时用来周转的四万多块银元。
门虚掩着,斋藤美月走过去,听见里面田嫒红在跟段德海说话。她犹豫了一下,伸手把门推开。小库房里田嫒红正和段德海、王春林一起收拾东西,看见斋藤美月突然进来,感到非常意外。
“你是做啥的?不知道库房重地闲人免进吗?”王春林平常一直在黄芪加工厂,没见过斋藤美月,见一个陌生女人突然闯了进来,毫不客气地劈头盖脸说道。
“这是斋藤美月,斋藤先生的女儿,这几天一直在药行住着呢!”田嫒红一看急忙对王春林解释道。说完后对斋藤美月问道:“你咋来了?”
“不好意思,实在是太唐突了。我没什么事情,看着您们在忙着干活儿,想着帮您们一下,就冒昧地进来了。”斋藤美月解释道。
“既然来的就和俺们一块干吧!库房里面尽是灰尘,俺是怕弄脏了你的衣服。要不你先回去换一下衣服?”田嫒红对斋藤美月说道。
“不用,我的衣服也不值什么钱。再说了,您们都不怕脏,我还怕什么。”斋藤美月说着挽起了衣袖,准备给田嫒红打下手。
“你旁的不用干,拿个抹布把囊些铁盒子、瓷瓶子上的土抹一抹,然后放到一边就行了。”田嫒红一边往地上搬着东西一边吩咐道。
“这些名贵的酒直接放进木箱里会不保险吧?”斋藤美月用抹布擦着一个装了有四五斤的瓷坛子说道。
“莫事,外面的木箱子里有刨花,俺专门让木器厂准备的。一会儿装箱的时候,凡是瓷器之类的东西奏多用些刨花,把它们塞得紧紧的,要不那么远的路,还真是别磕了碰了的。”段德海一边小心翼翼往地上搬着东西,一边对斋藤美月说道。
库房里的东西层层叠叠的放了很多大大小小箱子,还有许多造型各异的坛坛罐罐。王春林站在两个摞起来的箱子上面,小心翼翼地端下来一个长方形木头匣子。这个木匣子外面雕刻着许多镂空的小花,上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尘土,看得出在上面已经放了很长时间了。
田嫒红和斋藤美月见状赶紧起身一人抬着一端,从王春林手里把木头匣子接了过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上。
“就把上面的浮土擦擦就行了。”田嫒红拍了拍衣服上的土说道。
“嗯!知道了。”斋藤美月用手里的抹布一点一点清理着木匣子上的尘土,过了不大会儿,一个做工考究、异常精致的木匣子便呈现在了面前。她惊奇地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宝贝呀!”
“莫啥,就是一颗黄芪。”田嫒红正擦着一个装茶叶的铁桶。她抬头看了一眼说道。
“是人们传说的那颗黄芪王吧?”斋藤美月说着打开了木匣子,一颗通体发黄被盘成了龙形的黄芪王骤然出现在了面前。
“既然打开了就把黄芪王取出来,把匣子里的灰清理一下。”田嫒红放下手里的活儿对正在发呆的斋藤美月说道。
斋藤美月和田嫒红一起万分小心地把黄芪王连同垫在下面的黄绸子一起取了出来,然后把木匣子里的清理干净后,又重新把黄芪王放进了木匣子里面。
整整一个下午斋藤美月都心绪不宁,干活时总是心不在焉,情不自禁地用目光偷偷瞟放在一旁的木匣子。晚上吃饭时斋藤美月看高岳成兴致很好,于是便壮着胆子说道:“高伯伯,我在日本经营斋藤商社,主业就是中国的中草药。您可不可以把黄芪王送给我呢?”
“这个……”高岳成正吃着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出钱买也可以,您说呢?”斋藤美月接着说道。
“不行,黄芪王是和盛恒药行的镇店之宝,这个喀不能送给你。”田嫒红对斋藤美月的要求当即予以拒绝。看到斋藤美月面色非常难看,田嫒红觉得心里非常过意不去,于是接着说道;“除了这棵黄芪王,其他的东西你看上啥都喀以送给你,这棵黄芪王出自洪州,所以俺们准备还是把它带回到洪州去。”
“章们就是经营黄芪的,好黄芪有的是,制作成礼品盒的也多得很。明儿让二掌柜带你到库房看看,相中哪棵要哪棵。”高岳成一看气氛有些尴尬,对斋藤美月劝说道。
“那……好吧!”斋藤美月一看只好悻悻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