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末春惨叫着惊醒,却发现自己正在一条黄土路上,黄土路两旁彼岸花开的鲜艳旺盛,一个个身体透明的幽魂目光呆滞,漫无目的的朝着不见尽头的道路前进。
“诶,小兄弟,你看着有些眼熟啊。”一个声音忽然在百末春头顶响起,百末春抬头,正对着一个垂下来的长舌头。
她面色刷白,当即惨叫一声,连滚了两圈站起来,后退数步,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面前的人,这时她才发现这其实是两个人,一黑一白。
白的那位笑的和蔼,面色惨白,头上管帽写着‘一见生财’。黑的那位面色凶悍,头上管帽写着‘天下太平’。
这显然是黑白无常,范无咎与谢必安。
“二……二位是……是黑白无常?”百末春舌头都在打结,见谢必安冲她点头微笑,她慌忙行礼:“百末春见过无常仙。”
谢必安和范无咎微微回了一礼后,谢必安乐呵呵的道:“原来是个姑娘,着男装倒是像那么回事。”
“阳寿未尽,何故来此?”范无赦凶着一张脸问了话,百末春摸了摸脖子,有些尴尬:“应该是被人丢下来的。”
“哦?谁做的?”谢必安和蔼的问着,这话刚问完,一个清冷又不耐烦的声音接了话茬:“孤做的。”
这声音刚出,美人站在了所有人面前。此时美人已经换了一身装束,一身古时的衣裳,白绸缎里头镶着金,嵌着银,边上串着明珠挂流苏。
九幽一出来,谢必安和范无赦面上顿时严肃起来,后退三步,朝九幽行了一礼,齐声道:“黑白无常见过九幽大人。”
九幽微微点头,算是回礼了。他冷冷的抬眼看了眼百末春,接着转头就往一旁去,冷然的看了百末春一眼道:“过来。”
百末春下示意的往黑白无常那躲,黑白无常又往旁边躲了躲。
百末春讪笑了两声:“我觉得吧,我现在算是死了,都到黄泉路了,应该跟两位无常仙走。”
“生魂死什么死!滚过来!”九幽当即喝了一声,满眼的厌恶和烦躁。
“这魂魄可不得跟无常仙走嘛,这是规矩。”百末春又往黑白无常后头躲了躲,还伸手想摸他们的拘魂索。
无常连忙把拘魂索收了起来,谢必安一脸歉意的笑着:“姑娘,我们没法拘你啊。”
百末春尴尬的笑了笑,白无常拉了拉黑无常,两仙后退了三步,行了一礼,道了告退后,身体逐渐消散。
一时间,这条路上除了那些毫无意识的幽灵,就只剩下百末春和九幽。
九幽异常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右手一挥,红绳飞舞而来,直接将百末春给绑住。
百末春惨叫出声,想要反抗,那红绳捂住了她的嘴巴。
这瞬间,狂风大作,漫天花瓣纷飞,所有魂魄都顿下了脚步。乱花纷飞迷人眼时,一颗巨大的枯树坐落在百末春面前。
周围的一切都尽数消失,只剩下这棵早已枯萎的树,和漫地荒草枯枝。
绑着百末春的红绳骤然破碎,化作红光,变作火焰,升起时如漫天火海,消散时似如花破碎。百末春惊讶的面前的一切,尚且未反应过来之时,九幽抬脚朝她踹了过来。
惨叫声随后而来时,百末春已经一个跟头撞在了树上,她的灵魂为之一颤,枯树颤动。
她跌坐在树下捂着脑袋,痛的眼泪的都要流下来了,可惜她现在是灵魂状态,流不出眼泪来。
“你怎么回事?”九幽眉头紧皱,异常嫌弃和厌恶的盯着百末春。
百末春吃痛的从地上跳起来:“我还没问你怎么回事呢!莫名其妙把我拖到黄泉路上来!莫名其妙把我带到这个地方!还踹我!”
“这本书怎么来的?”九幽又拿出了一本书,这本书正是之前那卖假书的老头强塞给百末春的那本。
百末春立即明白了过来,他连忙双手举起,表示投降:“行了,我知道了,这本书送你,你放我回去,行了吧?”
“啧。”九幽再度咂舌,手猛地一挥,书对着百末春就砸了过来。百末春下意识的抱头躲闪,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疼痛。
她脑袋从宽广的袖子后头露出来,发现那本书正悬浮在自己面前,而书的旁边还有一只白玉百鬼花雕的毛笔。
“在书上写下你的名字。”九幽相当不耐烦的盯着百末春,百末春嘴角抽了抽,看着这里唯一的一支笔。
笔杆镶着一个骷髅,白玉做的笔身被枯骨缠绕,其上雕花雕的是百鬼,笔头似金子做的,可笔尖却染了一抹红。
“这笔写得出来字吗?再说这也没个墨水啊。”百末春埋怨了声,接着她就发现九幽的表情更加的不爽。
见九幽迈步就要过来杀人的样子,百末春猛地抓住了浮在半空中的笔,标准的握毛笔手势,一看就是练过的。
百末春拉住自己的汉服长袖,笔在触碰书的瞬间,那骷颅头轰然破碎。
百末春手猛地一顿,她僵硬着身子看着九幽,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是这笔先动的手,结果九幽不耐烦的咂舌:“继续。”
“真继续?”百末春小心翼翼的问了声,见九幽又咂舌,百末春当即咽了口唾沫,继续写。
这刚写,九幽又继续道:“敢停下来,孤断了你的手,把你扔去十八层地狱!”
百末春心里一哆嗦,笔都有些拿不稳了。她继续写,她写的行书,本来流云行水,可她手在抖。
这实在没办法,她写的时候,笔上的枯骨逐渐出现裂痕,逐渐的化作骨灰消弭。
笔头上的金色化作无数金蝶纷飞,笔尖那独一点红似血一般吸引着笔身上的百鬼,笔身上的百鬼的雕花冲着笔尖疯狂逆出被刻进书里。
那本精致的毫无内容的书不断翻页,页面上甚至有了内容。
百末春只感觉越写越艰难,在自己名字最后一笔完成的刹那,她心口一痛,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直接溅在自己手握的那支笔上,沾到那本书上。
那本书顿时大放金光,百末春虚脱的跌坐在地,笔自手中滑落,掉落在她那身汉服下摆上。
她发现,此时这支笔已经晶莹剔透,纯玉做的笔杆上,用金子刻着‘百末春’三个字,而这字,正是她的笔迹。而重回九幽手上的书封面上,写着‘浮云录’三个大字。
“契约已经签订,你已成为新的掌魂使,记录万界生灵,引魂渡灵将是你的责任。”九幽走到百末春面前,举起书狠狠的砸在百末春头上。
百末春吃痛一声,书掉在地上,她抬起头来,又站在了她桥上。
她把书捡起来,书名为《浮云录》,笔为掌魂笔,用这笔写上契约的生灵,即可将其召唤。
她摸了摸还痛着的脑袋,抬起头来,看到芸芸众生行色匆匆,魑魅魍魉游走其中,桥的那头,先前见过的那孩子正满脸阴沉的看着她。
此时夕阳西下,男孩半边身子被笼罩在光照之中,另外半边被黑暗所吞噬。
百末春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男孩朝她拱手,鞠了一礼:“驳请掌魂使大人助我一臂之力。”
“什么?”百末春十分迷茫,驳拱手一礼:“您已与九幽大人签订契约,成为新的掌魂使,可共享九幽大人的力量,请您用这份力量,助吾一臂之力。”
‘可以不帮吗?’百末春心里生出这个疑惑,驳似看出他心中所想,又道:“吾同上一任掌魂使大人签订契约,被记录在《浮云录》之中。契约缔结,浮云有需,掌魂必达。掌魂有需,浮云众生,有召必应。”
“我知道了,也就是说这书里的东西有事都可以来找我是吧?”百末春莫名觉得自己被坑了,这本书也不是她的啊。
“可你们是妖,我是人,你们的困难我帮不上怎么办?”
“您可以找九幽大人,您是他的契约者。”驳目光落在百末春身上,百末春无力扶额:“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找九幽呢?”
“九幽大人生于九幽深处,除非掌魂使召唤,不得离开九幽冥府。”驳回了话,面若寒霜,却无半分不耐。
“那你什么事?”百末春此话问话,自己同驳的距离猛地拉近。
驳站到了她面前,身形一晃,幻化成一匹黑尾白马,头长一只尖角,虎牙虎爪,身体虚幻,四周浮云缭绕,在世间隐去身形,旁人瞧不见。
“吾本中曲山精怪,避开凡世纷乱,却被卷入纷乱之中,被斩了头颅,受了诅咒。如今无法避战乱,躲纷争,所过之处皆是乱世浮沉。”驳站立在百末春面前,威风凛凛,一身戾气,他前腿屈下,跪在百末春面前:“请新晋掌魂使大人,为吾寻回头颅,解除诅咒。”
百末春毫无头绪,她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普通人,又何德何能去帮助这比她强大许多的妖怪呢?
她叹了口气:“可我也不知道你脑袋在哪啊。”
“吾寻了百年,终于寻到,只是无法拿回来,此事唯有掌魂使大人可以做到。”驳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百末春也没法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