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魅魍魉朝驳疯狂涌去,浓重的怨气逼得百末春睁不开眼。她扯动系魂铃,捻住绳上的两个铃铛。
铃铛声戛然而止,狂风止歇,魑魅魍魉嚎叫着烟消云散。
所有的声音在这戛然而止,她站在了刚上来的那个楼梯口。
百末春愣了下,转身打算离开,却是瞧见九幽正站在她的身后。
这突然冒出一个人,百末春不由得心下一惊,呼吸停滞,在瞧见是九幽后,方才道:“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的?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是你召唤孤,孤为妖。”九幽纠正百末春,百末春见着九幽总算是安心了。她松了口气:“现在没事了。”
“你被困幻境了。”九幽话音刚落,百末春周遭场景一变,她已然在那台阶上了。
浓烈的血腥味在黑漆漆的楼道里满眼,祁梦怜和张天昊周身散发着幽蓝的光,目光呆滞的朝楼梯深处走去。
百末春心头一惊,连忙跟上:“学姐!社长!你们怎么回来了!”
祁梦怜和张天昊毫无反应,他们一直向前走,悠悠的歌声自远方传来,多了一人的脚步声紧跟着百末春身后。
百末春顿下脚步,却发现九幽并不在自己身后。
歌声所唱的歌词逐渐明晰,手上的系魂铃不安的晃动,一阵寒风自脚底席卷。歌声临近,在耳边炸响,歌声婉转动人,歌词渗人,戏腔悠然。
还是之前那首歌,百末春已经站在了一处平台上,被护栏围着的舞台再次呈现,红色的帷幔,抱着骷颅头骨的女人。
歌声还在继续,祁梦怜和张天昊呆滞的朝那女人走去。
“魂贪嗔,情贪痴。”
那戏腔的歌声唱起,百末春试图抓住祁梦怜和张天昊,可她的手却是穿过两人的身体,她心中一骇,下意识的想要召唤已经收录进去的驳。
可她的手却被另一只手按住,九幽的身形虚幻,他出现在百末春身边:“不可,他们是魂魄,肉身尚在外边。”
“所以呢?驳带着他们的肉身走了,他们的魂魄被留在了这里?”百末春瞪大了眼睛,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她抓住了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你不是很厉害吗?你出手的话可以解决的对吧?”
“你们的灵魂被留在了此处,此时你见到的孤,只是一缕意识。”九幽声音小了下去:“阵眼在骷髅眼中,只需破坏了那个,孤便可助你。”
“切记,不可让那生魂被吞。”九幽的声音消散了开去,百末春只觉得呼吸一滞,她当即冲过朝那帷幔冲了过去。
所有的歌声,所有的声音在这一瞬消失,那婀娜多姿的女人瞬间化为白骨。
所有帷幔消失,祁梦怜和张天昊也消失不见,舞台之上破烂一片,白骨抱着娃娃唱着歌,歌声响起之时,有人类从楼梯上上来。
“别上来!”百末春喝了一声,他们却像是听不见一般,脚方踏上这个平台,冤魂齐聚,将他们围绕,拉扯着他们的身体,拖入舞台之中。
他们身体被肢解,灵魂被囚禁在此地。
紧接着,又有一批人干了过来,百末春直接挡在他们面前,可她却穿过了他们的身体。
她这时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觉,这些人都是先前被吃掉的人。
这是魂魄们给她看得记忆。
惨叫声不绝于耳,哀嚎声齐聚,最终变成痛苦的求救声。
百末春看着他们一个又一个的死去,她抬起手,掌魂笔握在了手上,周身形成灵力漩涡。
她持笔而书,念起净天地神咒,度鬼万千。灵力顺着笔尖朝魑魅魍魉碾压而出,随之最后一句凶秽消散祭出,所有冤魂消散。
百末春声音戛然而止,她周遭场景一变,豪华的宫殿内设,一男子着古时的衣衫,美的妖艳,端着一副是君王之气,侧卧在贵妃椅上,狐媚似的眸子勾人心魄。
“许久未见,掌魂使大人。”男子冲百末春一笑,微一抬手,赐了座。
“你是?”百末春未动,只是问着男子。
“浮云众生蠪蛭。”男子贴心的用灵力把自己那名字写出来,随后便又写下另外一个名字:“你曾唤我,檀香。”
“为何唤你檀香?”百末春很明确自己是第一次见着这人,许是人的寿命太短,妖怪的寿命太长,所以他们不常记人的样貌,只知道她只掌魂使罢了。
“一是你嫌我名字难写难念,二是我送过你一截上好的檀香木。”男子半撑起脑袋,美目低垂:“我倒是不太喜这名字,好似女人。你若是有空,不如给我换过一个。”
“檀香挺好,‘泪镂檀香枕,醉眠摇春风’,挺适合你。”百末春看了看四周,随后又道:“你在此地,吃了多少人?”
“没有上百,也有上千。我本会食人,这人食了,魂魄留于此处确实恼人。”檀香抬眼看了眼百末春:“不过好在你来了,帮我省去这烦恼。那些魂魄被你所渡,也是他们的福分。”
“蠪蛭。”百末春沉声冷呵。
檀香抬眼看她。两人视线对上,檀香轻笑出声:“掌魂使大人,你即消失百年之久,弃浮云众生于不顾,放任浮云鬼作恶,何故要来管我?”
“我本食人,我食人同人类要吃山珍家禽,果蔬海鲜。”檀香说的理所当然,百末春招手,浮云录浮现在身前,掌魂笔持于手上。
檀香通孔一睁,身形一晃,浮云充斥整个宫殿,檀香化作的样子,犹如狐狸,生有虎爪,九尾九首。
百末春手上一抖,红绳倾尽而出,尖锐的怒吼如婴啼一般响起,系魂铃狂风响动。
檀香一动,豪华宫殿的摆设化被他碾碎在脚下,他为之一怒吼,九个骷髅头颅悬浮于身前。
百末春指尖落下一滴血,鲜血顺着笔身汇聚到笔尖。
“以笔为引,以书为证,以血为契——”
口诀才念出,无数的灵力朝檀香碾压而去,檀香咆哮而出:“不可!”
“入吾浮云,成汝心愿,有召必应——”百末春不听檀香的话,只继续唤了出声,巨大的灵压席卷整个空间,所有的建筑在一一瓦解,结界开始扭曲,直到最后缔结契约四字出口,‘蠪蛭’二字已写完最后一笔,百末春脚下悬空。
她跌落下去,无尽的虚空朝她笼罩而来,九个骷髅头骨一一断裂,先前走过的地板,楼梯也在瓦解。
她的身前是燃烧的火焰,身后是无尽的黑暗。
她向黑暗处跌落,悬浮于无尽的黑暗之中。
百末春感知了下契约,同蠪蛭重新缔结的契约只成功了一半。
她百思不得其解,檀香张开了那血盆大口,踏于虚空,朝她冲了过来。
百末春心中一骇,手中红绳散开,正要对付,檀香却是托住了她下落的身体。
“我说,掌魂使大人,您能不能不要每次一上来便要契约?”檀香托着百末春的身体向上飞奔:“您是想通过重缔契约来约束我呢?还是觉得自己太无聊,想找点事做呢?”
“你……怎么回事?”百末春感到奇怪,檀香对她的态度可谓是大转变。
“我等你许久了,自百年前你消失后,我被肢解了,头首同四肢分离,九尾断裂,先前吃过的人亡魂将我困在这,他们想要将我吞噬了,一同进入地府。”
檀香如此说着,悠悠的叹了口气:“只有你,或是九幽大人前来,方能将我这一身怨气化解,将那些冤魂消灭。”
“可惜,我在这被困百年,九首九尾只剩其一,你若是帮我寻到其他的,契约便会契约成功。”檀香给百末春做了解释,百末春愣了下:“感情你诓我?”
檀香没说话,百末春继续道:“你不食灵魂,却将我朋友的灵魂困在其中。你让我看那些冤魂生前的死状,便是为了让我替你将他们超度?”
“还有,你想要让我替你寻回你的身体,所以你逼我跟你重缔契约,契约没完成会有反噬。”
“如此一来,你已入浮云我得帮你。二来契约未成,为避免反噬我得帮你。三来,为了从这里离开,以及救助同我一起来的朋友,我得帮你。”
百末春气的牙痒痒:“最后我还得去给你找另外八个脑袋,八个尾巴!”
“四肢倒是不用,我找回来了。还剩八个脑袋,八个尾巴。”檀香补充了一句,随后笑道:“有劳了,劳驾您找九幽大人,让我们出去吧。”
“这是你的结界!”百末春咬牙切齿,她暗中发誓,下回再也不随便契约了。
“我都说了我出不去,瞧您这记性。”檀香这么一说,百末春更是气的牙痒痒。
她捏住了手中的铃铛,用力一捏,结界从某处开始瓦解,只听得轰的一声,结界支离破碎,九幽站在那颗假树下。
檀香朝九幽飞了过去,在即将落地之时,百末春从檀香的狐背上跳下,脚下一个不稳,扑的一声摔在九幽面前。
九幽身子后退了一步,弹了弹身上被溅起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