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东衣服都来不及换,把公文包随手丢在实验桌上,就打开电脑手指翻飞地记录数据。
昨天他又尝试打开时光旅人的机器,但没能成功。
想起几天前,他故地重游,重新掀开机器上的布帘时,不知手上扫过了哪个按键,竟让机器短暂地启动了片刻。
虽然机器的冲击波将秦东推倒在地,还导致他多了一处内伤。但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晕倒前曾迷迷糊糊看到了一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光景!
为了验证自己并不是做梦,这几天他几乎住进了老实验室,但机器并没有再反应过。直到,昨天那场雷阵雨时,机器的灯光又闪动了几秒。
他就知道!时光旅人的实验没有失败!
这台机器只需要更密集,更准确的实验测定,就可以重见天日...
突然,秦东的嗓子里涌出一股猩甜,他赶忙抽纸捂住口鼻,挡住鼻腔里汹涌的湿意,可很快,血就浸透了纸张,沾得秦东满手是血。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还不等秦东回话,门外人便等不及冲了进来。
“秦教授!”
秦东见来人是姜辞,眉头皱了皱。
“小辞怎么来了?”
理智回笼的姜辞赶紧低头行礼,再次抬头时,一眼便发现秦东满是鲜血的双手。
“秦教授,这是怎么回事?您身体不舒服吗?”
秦东这才意识到手上沾到了血,随口编了个缘由。
“一点小伤,不碍事。”
姜辞心里眼里都是秦东的‘伤’,他径直走向秦东,在桌上抽出几张纸巾就按住了秦东的手。
“实验室受伤可千万不能马虎。”
秦东被姜辞这一突然的举动骇得不轻,他怕的是姜辞看到自己正在继续时光旅人的研究,但表面仍维持了平静,连表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小辞你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吗?”
说着,秦东高抬起另一只手,表面上轻抚姜辞的肩膀,实则按下了台式电脑的熄屏键。
姜辞完全没有注意到秦东的动作,犹豫了一瞬,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不知道秦教授了不了解当年我爸研究的‘时光旅人’那个项目的后续情况,我想知道...那台实验仪器还在不在。”
秦东仍是笑眯眯的。
“当时实验强制关停后,被政府收走了,我也不是很清楚这台仪器的去向。”
姜辞闻言很是着急。
“那您知道是哪个机关经手的这件案子吗?”
秦东摇摇头,露出了一个惭愧的微笑。
“对外的联络工作一直都是你爸一手担起来的,我当时只负责研究,对其他一无所知,所以也不知道是什么部门管辖。后来机器出了变故,我又进了医院,病愈时,实验室都空了。”
“原来是这样。”
姜辞的眼里满是失望。他知道秦东那时在医院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愧疚。
秦东装作毫不在意地顺着话题询问。
“上次你也问过时光旅人这个项目,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没有,只是突然好奇,谢谢秦教授解惑。”
“叫秦叔吧,一口一个秦教授,听着还是不习惯嘞。”
姜辞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同时更仔细地压了压秦东的手掌,发现血已经干透。便想抬起秦东的手来,观察一下出血点。谁知,秦东却突然抽回了手。
“我待会儿涂点药就行了,小辞,你还有事?”
姜辞连忙反应过来秦东这是在催他,赶忙摆摆手。
“没有,您忙。”
确认姜辞离开后,秦东才放下心来。
他连口水都顾不上喝,打开电脑便继续记录时光旅人机器的数据。
眼前一阵阵发黑,和重影的字体都在时时刻刻提醒着秦东。
他的时间不多了。
姜恩在卧室中看书,突然,一股好闻的饭香袭来。
她看了看钟表,这才意识到,已经是吃饭的时间了。
她在衣柜中找出居家服换上,一出门,便看见餐桌上已经放上了两菜一汤,而林樾山还在厨房中忙碌。
姜恩不禁靠在门框上,感叹起林樾山的能干,就这么几天,就把她们家这些厨具玩得明明白白。要知道,她之前可没少对着它们大眼瞪小眼,然而,却没有一次是使用体验良好的。
林樾山备菜的工夫看到了姜恩,连忙招呼她。
“姐姐出来了?快去餐桌坐下,这两个菜马上就好。”
姜恩看林樾山处理鱼的手法利落干脆,顿时也来了兴趣。
“你要做什么菜?鱼?”
林樾山笑着点了点头。
“两道都是鱼,但我先卖个关子。”
只见林樾山拿着菜刀对着青鱼背轻轻一划,鱼便分解成了两半。
“这是我的拿手菜,也是我会做的第一道菜。”
林樾山取出鱼的肝,利落的撕去两条黑线,洗净,放到旁边备用。
姜恩被林樾山的手法吸引,便多问了几句。
“第一道就学做鱼?你的野心不小啊。”
“哪啊。是那时,我在孤儿院总吃不饱,便总捉摸着下河摸鱼打牙祭。“
姜恩沉吟了片刻,然后搭话。
“后来你就自学做鱼?”
林樾山摇了摇头。
“摸出来的河鱼又小又腥,我不会料理,就找了鱼贩,想换一个钱买馒头吃。”
姜恩摸了摸下巴,顺着林樾山的思路推测。
“鱼贩肯定没有给你钱。”
“姐姐猜的对。那鱼贩见我是个小孩,便哄骗我把鱼都收了,反手给了我一大袋没人要的,他处理鱼剩下的杂碎。还说是见我可怜才发善心送我的。我兴高采烈地拿着鱼杂碎回了孤儿院,可在孤儿院工作的姐姐阿姨们都笑骂我拿回了一袋腥臭的垃圾。”
林樾山动作不停,在锅中热好了油,下了葱段爆香。
“好在有个李阿姨喝退了他们,还安慰我这些鱼杂碎也能做出好菜来。我那时已经听得懂好赖话,知道李阿姨是在安慰我,便打算出门把那袋垃圾扔了。李阿姨没说什么,从我的手里接过鱼杂碎后,牵着我的手来到了厨房。”
林樾山把鱼肝下入锅中,熟练地晃了晃锅,转小火煎着鱼肝。然后他烹入黄酒,闷了三四秒钟,又加入了姜块、酱油、白糖、米醋、肉汤和笋片。
“后来,她给我做了这道青鱼秃肺,说是只有有钱人才吃得起这道菜,是阿姨们不识货哩。我那天就着这道菜,吃了好几碗米,隔天就央求李阿姨教会了我这道菜。”
林樾山最后用湿淀粉勾了芡汁,这道青鱼秃肺出锅,他还不忘淋上一些香油,撒上青蒜丝装饰。
“姐姐快尝尝,咱们这边的调料与我记忆中的有些不一样了,也不知道味道对不对。”
姜恩没有言语,默默地夹起一块尝了尝,味道很好。她没有吃过这道菜,但吃的出这道菜的嫩与鲜,可见林樾山对这道菜熟练于心。心中也因此涌出无限的苦涩。
之前,她总是没有把林樾山说过的那些话放在心上,现在细想来,处处都觉得心酸。如果是1923年的话,那么他一个孤儿在乱世中生存,一定吃了比常人更多的苦楚。姜恩不禁有些心疼起他来。
“味道,还好吗?”
林樾山见姜恩久久没有说话,心中有些慌乱。
姜恩不想让林樾山觉得自己是在同情他,赶紧收敛了心思。以后再慢慢对他好,现在要做的是:转移话题。
“很好吃。那你接下来是要做青鱼?”
林樾山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
“再做一道煎烧青鱼。”
姜恩闻言撸起了袖子。
“我来帮你。”
二十分钟后,姜恩与林樾山终于上桌吃饭。
四菜一汤中,只有煎烧青鱼是糊的...
沈崇与沈青,一前一后走在沈家的曲折长廊上。
佣人王妈迎面朝他们走来,头微微低着看着自己的鞋面,向二人问好。
“小姐,老爷有事叫少爷到书房来。”
沈崇也不等沈青回话,自顾自走向书房的方向。
王妈仍保持着低着头的姿势,不敢看停在原地的沈青的表情,背上都涌上密密麻麻的冷汗。
少爷还是一点都不给小姐面子,让她一个传话的下人不好做。
沈青却丝毫觉不出尴尬那般摆摆手。
“知道了。”
王妈如释重负地快步离开,沈青看向沈崇离开的方向,眼睛却眯了眯。
他找沈崇,能有什么事?
沈父正坐在红榉木书桌前,拿着毛笔练字。
写到得意处,沈崇进书房也不敲门,把全神贯注的沈父吓了一跳。
一副字就这么毁了,沈父也不生气。
“回来了。”
沈崇不屑于和父亲客套。
“有什么事直接说,我下午还要回校。”
沈父气恼沈崇这态度,但还压着火。
“过几天是你黄伯伯的寿辰,我带你去贺寿,顺便让你拜拜码头。”
沈崇白眼一翻。
“我不去。”
沈父有些急切。
“你不去,后面怎么接手货运的事?我已经决定了,这几天你就不要再去南康大,跟在我身边熟悉熟悉业务,到时宴席上人家和你谈起来,也不至于肚子里空无一物。”
“我说了,我不去。”
“你不去谁去?”
沈父登时声音都高了几分,眼睛死死盯着沈崇。
沈崇却以一个非常冷漠的眼神回应他。
“我想,你的女儿应该非常乐意。”
暴怒下的沈父挥手间,将砚台扫到地上,墨汁瞬间就在地面上绽开。
“混账!你以为你能做老子的主?我看你是学上多了,心反而野了。今天下午老子就把你的学退了,我看你能躲到哪里去!”
沈崇嗤笑一声。
“是啊,在这个家里你当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当年不就是你自作主张接回沈青母女,让本只是身体有些弱的我妈被活活气死。如今很不必装父慈子孝,直接拿出你当家主人的威风压人就范就是了,反正自始至终,你都不知道什么叫‘尊重’二字。”
沈崇说罢也不愿在这里多呆一分一秒,抬脚便欲离开书房。
打开门时,他看见了沈青在外等候,也不管她是否将书房里的对话听了多少,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直接越过她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