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各怀心思地吃完了饭。
马淑芳习惯晚饭后敷面膜保养皮肤,便对唐斐年漫不经心地道:“斐年,我也不留你说话了。下次你要来吃饭呢,就提前告诉我一声。”
“好的,大嫂。”唐斐年点了点头,眼睛却是看着沈秀中。沈秀中早站了起来,对马淑芳道:“妈,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回房了!”
马淑芳看着儿媳,想了想,就话里带话道:“慧中,有时候灵均不回来呢,你也不要有什么猜疑。你然是唐家的儿媳妇,就该比别的女人有涵养。”
唐斐年还没出房间,听了这话,不禁皱了下眉。就听沈秀中在后平静说道:“妈,这些话你说了好几遍了,我都记着呢!”
“你记得就好!”马淑芳说着,就转身进了里间了。
桃姐进来收拾桌子,唐斐年和沈秀中就慢慢往外面走。
“慧中,维持这样的婚姻,你不觉得累吗?”二人走到前方一簇芭蕉丛旁,斐年问她。
“累?只要不想,我就不会觉得累。”沈秀中还是淡淡。
“是吗?听你这话,似乎待灵均也无什么情感。因此,我更不懂你了!”
“小叔,你不要再试探我了。我重入了唐家,轻易不会再离开!”沈秀中抬头看着夜空,差不多是晚上七点了,繁星点点,一轮皎洁的明月,高高挂在半空。人走在外面,也不觉得多冷。“小叔,你看今晚的夜色多好呀,不如咱们去花园里走走!”
“慧中,明天还要上班呢!你不想好好休息么?”唐斐年听了,便也抬了一下头。月光如水,静静洒在地上,这样的夜晚,其实很适宜出来散步。
“时间还早呢!不过才七点,睡什么觉呢!小叔,走吧——”沈秀中说着,便朝着唐斐年笑了一笑。
“好。”看着伊人眉眼弯弯的,唐斐年也就点了点头。“慧中,去牡丹园吧。那里的路要更好走一些。”唐斐年提议。
“小叔,其实我不大喜欢牡丹。我总觉得它们太过艳丽,因而有些俗。”
“是吗?我们不过去那里走上一走。”唐斐年固执道。
“好吧。”牡丹园地处唐宅的东北隅,地方偏僻,离唐斐年的住处只隔了几米远的距离。牡丹丛密密匝匝的,开得茂盛而又热烈。花丛中也没有什么咬人的小虫子。而且,沈秀中从牡丹园离开回老宅东门楼梯的话,也不大引人注意。
二人走着甬道,缓缓来到牡丹园。一阵微风拂过,空气中夹有浓浓淡淡的花香气息。沈秀中心里就叹:这座唐家老宅,其实说是一个大花园才妥当。若不是为复仇而来,她真的想在大宅各处多盘桓盘桓。“小叔,这牡丹的花香,怎么有一点荷花的清香?”
“这是新品种,极难得的。”唐斐年告诉她。
“小叔,这几座花园,都是老爷子设计栽种的吗?”
“嗯。”唐斐年又道:“我爸爸他喜好这些,也极擅长。我对这些,却是一点不精通。”
沈秀中就笑:“是吗?你说的我对老爷子愈来愈好奇了。”
唐斐年听了,眼睛更是眯了一眯。就他所知的,老爷子也是认识慧中的。何以慧中提起老爷子,一副既然好奇又生疏的神情?越和沈慧中接近,她身上的疑点就越多。不过,这次他什么都没说。
“下个月,老爷子说不定就要回来了。”因为母亲之故,唐斐年一直和唐治元有隔阂,但他也承认,老爷子的确算得上一位传奇人物。不愿话题在这上面多逗留,唐斐年就道:“慧中,你的人生不能这样安排,你还年轻。所以我还是要劝你。”
“小叔,你又来了。以后咱们说话,这个话题就此避过。一千个人,有一千种人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我有我自己的想法。”
“慧中——”唐斐年听了,不禁又唤。
“行了,小叔。我和你聊天,可不想说这些东西。其实,一个人过,也没什么不好!”秀中说着,就俯身在一朵牡丹花上闻了一闻。
“好吧,但愿你以后不要后悔。”唐斐年往外走了几步,对她道:“慧中,你回去休息吧,我有点累了!”
看着唐斐年高大挺拔的身躯,沈秀中忍不住问:“小叔,你每天都这样准时作息吗?”
唐斐年就道:“你想说什么?”
“小叔,你很奇怪哎!你为什么不谈个恋爱呢?每天这样孤家寡人——”
唐斐年就道:“奇怪?我哪里奇怪!难道人一定要恋爱吗?”他瞥了她一眼,淡淡道。
“可是,可是——小叔你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哎!难道你要禁欲终生吗?除非,你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小叔你在感情上受过大大的伤害,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从此你就宁愿一个人呆着了?”沈秀中说着说着,就口不择言了。
月影下的唐斐年听了,脸色有一点愠,更多的是尴尬。“沈慧中,不该你问的,你不要问。我虽只比你大六岁,但到底是你的长辈。”被秀中触及了内心的隐秘之处,唐斐年只想早点回房。他转过身去,快走了几步,又道:“好了,我先走了!”
看出唐斐年果然不高兴了,沈秀中便在后悄悄吐了吐舌头:“小叔,我不是有意的!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嘛!”
“我知道!”唐斐年听了,头也不回地又说了句。
唐斐年走后,沈秀中越发觉得无聊起来。她回头看着这片牡丹园,折了几枝,带了回房去。她躺在沙发上,默默地看着花瓶里插的几枝牡丹。心想:人就是奇怪,本来不大感冒的牡丹,此时她竟喜欢上了。隔壁房间里,无任何动静。她知道,今晚唐灵均和昨天一样,依旧不会回来。
第二天早上八点,沈秀中神清气爽地如约来到车库前等着唐斐年。唐斐年也就来了,今天他穿了一件亚麻色的洋服,看起来精神抖擞。
“小叔,早呀!小叔今天好帅呀!”沈秀中对唐斐年,不吝啬夸奖。
“嗯,你也早!”唐斐年说着,想了想就道:“你干嘛在我的车旁?”
“那个——我没车呀,集团那么远,我只能蹭小叔的车呀!”沈秀中大言不惭地道。
唐斐年听了,不置可否。“但你不能天天蹭我的车。我要是出差了,你去蹭谁的?”唐斐年说着,就按了下钥匙,将车门打开。
“那个,我暂时还没想到。反正我下了楼,第一个就想到蹭小叔的车。”
唐斐年便看了看表,想了一想,就道:“算了,我送你一辆车得了。”
沈秀中听了,就有些不敢相信。“小叔,你真的要送车给我?虽然,我知道你很钱很有钱。”
“先上车再说。”唐斐年示意。“我可不想每天载着你上班,让大宅里的佣人指指点点,以为我对你有什么不轨!”
唐斐年说得不本正经的,沈秀中听了一愣,继而就‘扑哧’笑了出来。“小叔,你真逗!”
“慧中,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唐斐年忽然不悦起来。“不过,也就一辆代步车而已。你发了工资,可以慢慢还我。”
“小叔,我能问一下,你打算买多少价位的车子送我?”沈秀中见他不高兴了,弱弱地问了一句。
“十万块左右的车,你开着就行了。我想你在唐氏工作一两年了,也该还得起吧!”沈秀中听了,心想:这哪是送,这分明还是自己买呀!
“小叔,那这样我不如不要了。我去买一辆小电驴,也一样。”
唐斐年就道:“不行。你不是自信自己的能力吗?区区十万元很难吗?”唐斐年说着,就带着秀中驱车直往大道走去。
十分钟后,沈秀中就发现唐斐年驱车的路线,似乎要开往燕子矶饭店方向。她不禁试探问:“小叔,这里附近有汽车专卖店吗?”
“当然没有。”
“那小叔你开车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沈慧中。我就不能来这里吃个早饭吗?”唐斐年没好气地转头看了下她。
沈秀中听了,也就不吭声了。“我记得,某人前几天曾对我说过,说我要是没饭吃的话,她顿顿做给我吃。不过看来,某人是忘了。”唐斐年幽幽自嘲道。
这一句话一下提醒了沈秀中。唐斐年口里的某人,说的自然是她。她咳咳道:“小叔,我没忘。今天我做好了早饭,本想过来叫小叔的。但又怕小叔您是说着玩的,所以,犹豫了犹豫,我还是没叫。”这是她的大实话。
唐斐年认真听着,想了想,就道:“是,我是说着玩的。”
“哎——”沈秀中一听,就叹气道:“我就说嘛,我做的东西,小叔你看不上眼,也不一定喜欢吃。”
唐斐年将车子开往燕子矶饭店的停车场,问秀中:“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还是在车里等我?”
沈秀中就笑:“小叔,我记得你说过,你也喜欢去小一点的饭店,可为什么出尔反尔,还要来这里呢?”
“你早上吃饱了?告诉我,你早上都吃了什么东西?”唐斐年不回答,反而问她。
“呃,两个鸡蛋,三片面包。”她如实回答。其实,她还做了一碗皮蛋虾仁瘦肉粥,这是她给唐斐年做的。但因为没敢送出去,就放在冰箱里了。
“就这些?”
“就这些。”
“你刚才不是说,想叫我去吃早饭的吗?幸而我也没去,否则几个鸡蛋几片面包的,我也不饱。”唐斐年施施然道。
“呃——”沈秀中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解释了。“可是,我早上就吃这么多。”
“是吗?那上一回,某人狼吞虎咽的,恨不得将一桌子的东西都吃下肚,也是我看错了?”唐斐年睥睨了她一眼,又道:“下车吧,你陪着我吃东西。”
沈秀中听了,也就顺从下了车。二人一前一后,走上栈桥。看着湖心岛上的饭店,沈秀中就道:“小叔,老宅厨房里老吴头,不是会做西餐吗?你可以将他派到你身边呀!”
“我从法国回来后,就极少吃西餐了。我大哥偶尔吃一点,老吴就调到他那里去了。”二人边走边说,过了栈桥,也就到了饭店内。
唐斐年选的还是上次那个老地方。服务员一眼就认出他们了,拿着菜单殷勤问他们要点些什么。唐斐年便问秀中:“你当真一点不吃了?一天之中,早餐是最重要的。”说着,他固执地将菜单递给秀中,执意叫她点。
秀中被他拗不过,也就点了自己喜爱吃的几样。“无锡小笼包、虾饺、生煎馄饨、蟹黄汤包,各来两份——就这几样吧。”秀中说完,将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好的,二位请稍等。”服务员说着,赶紧去厨房传单。
唐斐年不动声色地听着,看来,秀中的确喜欢吃这些。燕子矶饭店,他没带她来错。
稍时,热腾腾的早餐也就端上来了。沈秀中见了,忽然就觉得肚子饿了。她拿起筷子,很快将一个小笼包吃了下肚。唐斐年见状,更是揶揄:“刚才是谁说吃饱了呢?口是心非——”
沈秀中边吃,边就道:“小叔,是你引诱的我。这些都是我爱吃的,见了总还是情不自禁地要吃嘛!”
唐斐年听了,不禁要笑。“真正吃饱了,哪里还吃得下?”
“小叔,明天你还会来这里吃吗?”
“我随意。公司也有早餐的。更多的,我在公司里吃。”
“哦。”秀中听了,心想:幸而没有自作多情地再邀请小叔去她那里吃。不过,即便秀中真的这样做了,唐斐年玩笑之余,还是会婉言谢绝的。灵均虽然被蓝茉缠住了,但时不时地还会回来的。他们虽不和,但到底还是夫妻。他要是天天和慧中呆在一处吃早餐,叫灵均见了,总是不太好。该避嫌的,还是要避嫌。尤其,唐家的佣人这样多,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的。他这是在保护慧中。
二人都不说话了,一心一意地吃起早餐来。
二十分钟后,唐斐年带着秀中出了燕子矶饭店,走向停车场。秀中见了,就问:“小叔,然后你是不是带我去买车呀?”
“不。上班时间快到了。虽然我是集团总经理,但从来没有迟到的习惯。”
“啊?小叔的意思是——不买车了?”
“买车这样的小事,一个电话就可以了。今天下班前,不出意外的话,你会看到车库里停着一辆红色的‘甲壳虫’。那就是你的车。”
“红色的甲壳虫?小叔,我不大喜欢红的!”
“唔,那你想要什么颜色的?”
“白的吧,我喜欢颜色简单一点的!”此时的沈秀中并不知道一辆女款‘甲壳虫’要多少钱。
“好,那就白色的,就这样说定了,上车吧!”唐斐年吩咐。
到了唐氏总部,唐斐年驱车往地下车库,四处看了一看,发现地上积留的小石块已经清理干净了。他对秀中道:“下车吧。”
集团总部的员工,此时大抵都已知道总经理的助理,就是他的侄儿媳妇唐灵均的妻子。整个集团上下,大都都知晓唐灵均沈慧中和蓝茉的纠葛。因此,他们对沈秀中着实存了同情之心。但见沈秀中面上淡淡,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心里就更是好奇了。沈秀中待人可亲,工作细致,无任何架子,短短几天过去,集团内部许多人都对她生起了好感。
这个周五,到了下班时间,沈秀中就在办公桌旁将文件整理好,唐斐年嘱咐:“慧中,将法国普罗旺斯的订单传给我。”
“好的。”秀中很快将文件打印下来,递给唐斐年。唐斐年就道:“这是我们集团的老客户了。每年, 这家时装公司都会问我们订购大量的丝绸。”
沈秀中听了,就问:“唐氏的丝绸工厂,除了虞城,别的地方还有没有?”
“当然有。临近几个城市都有工厂。除此之外,我们在这几个城市的郊区点,都设有桑蚕养殖点。唐氏从事纺织丝绸业多年了,一直都是自己亲自养殖桑蚕,不依靠任何别的养蚕公司。我们只相信我们的产品。”唐斐年说完了,又道:“等这阵子忙完了,有空我带你去惠城看一看。惠城周庄有唐氏最大的养蚕基地。”
“好的。”沈秀中从未见过养蚕,听了自然好奇。
唐斐年边看着文件,边问:“慧中,这一个星期下来,你还适应吗?”
“感觉还行吧。虽然节奏快了点,但很充实。”秀中说的是真心话。跟在唐斐年身边,她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