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通玄殿,神武堂。
姬悠然从人皇殿回来,神色冰冷,沉重的靴跟踏在金玉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步伐虎虎生风。
她向桌上瞥了一眼,发现了一封未启封的书信,神色一怔,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拿起了信件,看到上面署着“牧云城”的名字,便坐在椅子上查阅起里面的内容。
阅毕,她微微叹了口气,嘴角勾了勾,低声嘀咕道:“你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要我找剑,总得告诉我在哪吧?”
“而且就算找到了,以什么理由、什么身份给你呢?”
思索片刻后,她动身前往离火宫。
离火宫内,北宫离伫立在一座巨大的熔炉前,美目一眨不眨地盯着炉内,小心翼翼地用玄力控制着里面的温度,白皙的俏脸在火光映照下更加动人,额头还有几根被汗水粘住的发丝。
就在她全神贯注冶炼玄器时,身后突然传来了恼人的敲门声,她秀眉紧蹙,随口道:“何事?”
“宫主,姬堂主到了。”
“嗯...”
半晌,里面依然没有动静。
“宫主?”
“什么事等我出来再说!”她的声音明显带着不悦。
“可是...姬堂主...”
“谁?”里面的爆裂声小了下来。
“我。”姬悠然出声了。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整理器具的声音,又过了好久,北宫离才出来。
“堂主来访,有失远迎。”
“不必客套。”姬悠然看了一眼门口护法的弟子,他很识相地转身离去。
“那么,有何贵干?”北宫离还沉浸在被打断的烦躁中,面对上级语气也并无多少尊敬。
姬悠然有些诧异地看了北宫离一眼,没想到她竟会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
与其说生气,倒不如说是意外,因为在她印象中离火宫宫主一直都是个娇柔胆怯的形象,否则以她接近通玄中期的实力,也不至于被宣威宫骑在头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姬悠然对这个变化还是挺满意的,这才有一宫之主的样子嘛,她清了清嗓子,“听说,你曾为慕长风铸剑?”
北宫离愣了一下,像是有些心虚,低声道:“是,不过也不是亲手...”
“还记得名字么?”
“星云十二剑。”北宫离脱口而出,说罢自己又有些尴尬。
姬悠然并未在意她的变化,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只能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剑现在何处?”
“两年多以前就交给他了。”
姬悠然点点头,随口问道:“那你觉得他会把剑放在哪?”
北宫离有些不解,“难道不应该随身带着么?”
姬悠然突然反应过来她还不知道慕长风去修行的事,解释道:
“可能是不太称手吧,他没带。”
“哦。”北宫离美目一黯,抿了抿唇。
“不过他最近又想用了,所以...”
“可我确实不知...”
“好吧,辛苦了。”姬悠然转身离去。
“等一下,姬堂主...”
姬悠然回头,“怎么了?”
“他现在...在哪?”
姬悠然开始打量起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北宫离俏脸微红,“我新铸了一柄剑...”
姬悠然眉头一皱,“给他的?”
“是的...他之前的佩剑遗失在北域了,那柄剑是离火宫所铸,所以...”
“所以要赔他一把?”姬悠然语气有些奇怪。
“嗯。”
“知道了,你们离火宫的服务还真够周全的。”她翻了个白眼,“他暂时用不着,等他回来了你再给他吧。”
“哦。”
姬悠然从离火宫离开,又去了剑阁后山那间熟悉的小屋。
然而与印象中风和日丽、宁静幽美的场景不同,此刻的木屋前林木飘黄多了几分瑟索之意,更重要的是,里面多了几位不速之客。
姬悠然站在门外,看到屋外横陈着几具剑阁弟子的尸体,察觉到几个陌生的家伙正在里面翻箱倒柜大肆搜刮,心中怒意顿起,甚至多了几分杀气。
屋内的人也发现了她,当即停止搜刮,从屋内一涌而出,似是想杀人灭口。
然而在看到来人是姬悠然后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身四散逃离。
“还想跑?!”姬悠然怒叱一声,身上涌出惊人的玄力,身形瞬间消失,化作一道蓝光朝其中一人追去,眨眼便到了他身后。
那人见逃跑无望,暗中道了句“倒了血霉了”,然后一蹬面前的树干,回身做拼死一搏。
“不知死活。”姬悠然素手轻扬,一股股湛蓝色碗口粗的水玄力汇聚在她掌心形成声势骇人的旋涡,被她随手打出。
轰!
那人在飞速流转的旋涡面前宛如大海中的一叶扁舟,被磅礴的巨力狠狠拍到地面上,浑身的筋骨都被震碎,尽管他有着通玄初期的实力,也几乎当场殒命。
一击过后,姬悠然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又转身追向另一人,那人回身射出几道暗箭被她随手格挡到一边,她又捏出一道剑刃般锋利的水柱抛射出去。
水柱轻而易举瓦解了那人的玄力护盾,被他勉强抵挡住,然而下一击已至眼前,他再也无力招架。
“波撼千城!”
姬悠然携巨量玄力一拳挥出,如汹涌澎湃的洪水一般重重轰击在那人胸口,恐怖的力量将其当场撕碎,连带其身后的整片树林都被浪涛摧毁,声势无比骇人。
剩下那人见状彻底丧失了逃跑的念想,硬着头皮站在原地等着姬悠然问话。
“不跑了?”姬悠然语气冰冷,徐徐走近,身旁的玄力依旧汹涌着,散发出堪比通玄后期的威势。
那人再也抑制不住源自本源的恐惧,低头半跪下来,艰难开口道:“堂主饶命,在下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奉谁的命?”她厉声质问。
“恕在下...不能相告。”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擅闯三大宗门,残杀弟子,还要对我出手,论罪当诛!”
姬悠然伸出扣住那人的脖子,仗着高挑的身材,竟然将他提举至双脚离开地面,随后用厚重的玄力包裹他缓缓收紧,一点点碾压着他的肉身。
“在粉身碎骨前你还有十息时间,说出你们此行的目的,可免一死。”
那人脸色涨得通红,嘴角溢出一股股鲜血,最终也没有说一句话,直至肉身被碾成血泥一块块碎落,染红了地面。
姬悠然面无表情地收回玄力,转身向屋中走去。
她本就不指望从那人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她已经推断出那几人的身份。
对于为通玄殿培养精英无数的神武堂堂主而言,他们的玄力运转和招式再熟悉不过了,这几人显然都是来自通玄殿。
而且他们作为千辛万苦修炼到通玄境的玄修,竟然甘愿以身死道消为代价保守秘密,通玄殿内能做到这一点的组织不少,不过结合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以及来自人皇的一些传闻,她基本可以锁定他们的出身。
“轩辕景行,看来你还不死心么!”姬悠然咬了咬牙。
虽然之前在人皇的促成下,她与刀皇暂时达成了合作的关系,但他似乎从未停止背地里那些小动作。
就在今早,轩辕凌召她进行秘密会谈,一方面是关于血碑国的大动作,另一方面就是关于轩辕景行的死士组织。
她还从人皇口中得知了慕长风初入青山宗那天路遇截杀的事,并且得知可能又会有一批不知死活的家伙潜伏进青山宗去搞事。
“看来有必要去看看你了。”姬悠然看着屋内凌乱不堪的样子,脑海中浮现出那天被慕长风强行抓住双修、慕天休在外面敲门的场景,心头微动。
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开始着手收拾起屋子来,顺便试试能不能找到他的剑。
方才的动静惊动了不少人,就连慕天休也赶到现场,辨认出屋中之人的身份后,看着周围一片狼藉的景象欲哭无泪,转身向围观的弟子吩咐道:
“都回去吧,这里我来处理。”
接着,他走进屋中,对上姬悠然若无其事的目光。
“姬堂主,别来无恙。”
然而姬悠然并不想给他好脸色,“慕阁主,剑阁什么时候成了别人随意进出的地方了?”
慕天休面色微凝,“此事确实是属下失职。”
“还有,这里作为剑圣的故居,为何不分配更多人手看护,万一泄露了一些通玄殿的机密,你担得起责任么?”
慕天休汗颜道:
“关于这个问题,我问过长风,他说这里没什么重要东西,不必过分关照。”
“是么?”姬悠然继续整理着屋里的东西,“那他的东西都放到哪了?”
“额...”慕天休顿了一下,“恕属下直言,作为神武堂堂主,您似乎并无权过问守护者的属物。”
“我...”姬悠然被噎住了,拿着东西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还是说...您是以别的身份...”慕天休顿了顿,语气颇耐人寻味。
“什么身份?”姬悠然的语气弱了下来,空闲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没什么,不过收拾屋子这种事不应该由姬堂主来做,还是换我来。”
“不必,本宫闲来无事,关心一下曾经的下属,不行么?”姬悠然色厉内荏道。
“当然可以。”慕天休挑了挑剑眉,“堂主想何时前来我都无二话。”
姬悠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了,语气一正,问道:
“嗯...他出去执行任务,让通玄殿替他找一找他的佩剑。”
“哦?”慕天休一愣,“他出去没带剑么?”
“谁知道呢。”
“真不省心啊。”
“确实,所以他平时都会把剑放在哪呢?”
“如果不是放在宗门,那可能是在他府上,又或者是...找人替他保管?”
“如果是找人的话,会是谁?”
“目前看来不是我,剩下的,姬堂主觉得会是谁呢?”
姬悠然微不可查地撇了下嘴,“知道了,你出去吧。”
“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