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乐山自顾自下了床,手法娴熟地泡了两杯茶,放在中厅那张纹木长桌上,向慕长风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请。”
慕长风狐疑地看了他半天,走到他对面坐下。
他倒是不怕他耍花招,刚才已经用神识扫了一遍附近,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就算被外面的侍从发现了,也不过费点事,多杀几个人罢了。
通玄境初期,现在的他并不放在眼里。
只见那人桃花眼瞥了他一下,随口问道:
“你应该是她上级吧,她平日里也会泡茶给你喝么?”
慕长风无语,这算什么问题?
“没有。”非要说也就是刚才那一次。
那人笑了笑,慕长风竟然觉得他有些妩媚,随即头皮发麻,突然想一剑杀了他赶紧走人了。
应乐山可不知道他无意间流露的魅力让对面那位杀手动了杀心,只是轻抿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
“她平日里可是经常给我煮茶的。”
慕长风面无表情,“真好,我可以动手了么?”
“你急什么?”他轻轻白了慕长风一眼,从容道。
慕长风已经快要抑制不住出剑的冲动了,女人也就算了,这个男人为什么也那么妖?
“所以这跟你发现她的身份有什么关系么?”慕长风不耐烦地问道。
“没关系。”语气依然那般随意。
“行。”慕长风面色不善地起身,将剑刃放到他脖子上,溢出丝丝血迹。
他依旧从容地喝着茶,缓缓说道:
“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入玄境巅峰,修的还是合欢宗功法。结果说看上我有趣的灵魂,阴阳和合时还忍着不双修。换成是你,你会怎么想?”
“我会觉得这个女人有病。”
“而且病得不轻,演戏也不演全套,后来又不知道为何,放开与我双修了,我都不知道怎么配合了。”
“你为什么要配合?是为了钓我出来?”
应乐山看了他一眼,“少自作多情了,虽然你生得确实极标致,但我对男人并不感兴趣。”
慕长风气笑了,剑气窜出,鲜血沿着他的脖颈汩汩流下,应乐山依然是不在意地说道:
“其实我之前也不知道,直到今天换了你,我才明白。”
“明白什么?”
“你们都不如她。”
“别带上我。”
应乐山缓缓舒了一口气,说道:
“她会帮我沏茶更衣,与我同床共枕,对我温柔微笑,耐心聆听我的苦闷烦恼......”
“你知道她都是在演戏,而且我相信以你的身份,能这样对你的女人并不少。”
“但她不一样!”应乐山突然恼怒道。
“有什么不一样?”慕长风也提高了声调。
“因为她......很像一个人。”应乐山神情恍惚。
“谁?”
“我师妹。”
他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继续说道:
“那时我还是合欢宗的少宗主,师妹与我两小无猜。后来我们结为双修道侣,她的温柔让我流连,她的俏皮惹我心动,她的一颦一笑都在牵动着我的心,我曾以为我们会并肩死在战场上,那是我当时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他的神情转为失落。
“后来在战场上,我们失散了,我被困在一座妖族哨站。她以为我死了,转而投向一位通玄殿高层的怀抱。十年后我成功逃回人族,她亲口告诉我她已经移情别恋了,我不信。”
他的神情有些委屈。
“我也想方设法进入通玄殿,混进了高层,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后了,那时我终于知道她真正的意图是要刺杀当时昏聩无能的议事长,甚至不惜以身饲虎,为人族肃清内患。我决定助她一臂之力......”
悲伤在他俊美的脸庞蔓延开,那对桃花眼顿时失去了光彩。
“可惜,我晚了一步,被她先得手了。更为可笑的是,我成了那人的继任者,被权力束缚在这座冰冷无情的殿堂中,至今已逾400年。”
慕长风沉默片刻,冷冷开口:
“而你现在辜负了她的心愿,变成了那人的模样。”
应乐山笑着摇摇头,泪水从脸颊滑落。
“停战之前,我没有辜负她。”
“那现在呢?”
“现在的我,不过是被卡在微妙的平衡之间,无可奈何罢了。”
慕长风眉角一挑,“什么意思?”
应乐山脸上终于露出符合其身份的威严,静静看着他说道:
“你们觉得,杀了我就能改变僵持的局面,让人族向你们预想的方向倾斜么?我只是一切的见证者而已,真正的操控者是那些躲在背后、各方的力量。”
慕长风听得一头雾水,文事堂议事长,这已经是他认知里绝对的高层了,连他也无可奈何?
“你不要试图迷惑我。”慕长风语气不善。
“无所谓,其实在停战以后,我早就该消失了。不过......”
“怎么?”
“我还不能死。”
“理由?”
“我不觉得在这个位置上现在有人能比我做得更好。一旦我死了,先不说会引发多少动荡,后继者还可能因擅动破坏各方利益的平衡,造成更加可怕的后果。”
“所以你想说你划水的工作谁也替代不了?”
“有时候和稀泥也是一种艺术。”
“无所谓了,我只是个杀手,奉命办事。”
“如果你是真的奉命办事,你应该在我刚刚办事的时候出手,而不是跟我聊这么久。”
慕长风冷笑一声,盯了他许久,最后还是没有动手,转身离去了。
“算了,突然不想杀你。”
应乐山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我这里随时欢迎你,还有她。”
慕长风回头看了他一眼,身形逐渐融入夜色中。
他先回了魅所在的那间房屋,打开门就看到她焦急地迎上来问道:
“得手了么?”
慕长风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
她轻声说道:“没事就好。”
“谁没事就好?”慕长风突然问道。
魅愣了一下,“当然是,是您。”
“是么?”慕长风“我突然发现,如果今晚去的人是你,我或许猜不到结局。”
她低下头,咬牙道:“我有些不明白您......”
“他说欢迎你随时到访。”
慕长风打断她,转身走了出去,留下她一人怔怔地站在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