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慕天休就站在一旁，看着司倾羽，回想起他当年联姻的场景，心中不经意多了几分温柔。
看着弟子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的样子，也没有出声指责，只是轻轻转向那娉婷袅娜的身影，正欲说点什么。
“他......也在这里么？”
却是司倾羽先开了口，她抬起头环顾四周，问了个没头没尾的问题，又赶紧低下头，面纱下的雪白肌肤悄悄染上几抹红晕。
虽然问得有些突然，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指的是谁。
其实也不知道，因为剑冢试炼还没开始呢，谁是少阁主还不确定......
但其实也差不多确定了，不过那个人此刻应该在闭关，怕是只能错过了。
另外一个......最好还是别出来搞笑了。
慕天休很想说你等一下我再去叫一下我儿子，他还在山上冲击通窍境呢。想了想还是算了，免得吓到这位入玄境的圣女。
至于另外那个小子，应该和他师父在剑冢附近修炼呢，要不要去告诉他们一声呢......
然而没想到冲击通窍境的那位其实已经放弃挣扎下山了：
慕长风听出来了，这瑶池宫圣女果然是来联姻的，而且对象应该就是未来的少阁主了。
那这么说，试炼未至，自己姑且也算半个......或者说小半个少阁主了，此时不现身更待何时？况且在外面啥都看不见，走近点说不定还能看清楚些？
其实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原因。按照他以外的性格，这种场合必定是能不露面就不露面，以免成为全场“焦点”。
但这次不一样了。
因为在下山的路上，他已经决定了一个月后在剑冢结束这一切。
这样的畏畏缩缩的生活根本看不到希望。
而且他看得出来，自己的存在对于亲人而言更多的是伤害。
父亲其实一直试着接受、认可他，是他自己不争气。
不，也不是他的错，他已经很努力了。
这十多年，为了强行开辟玄窍，每周他都要经历一次剑气“灌体”，有时候被削得不成人形，血流如注。可至今依旧感受不到玄力的存在，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或许这就是命吧。
但这最后一个月，他想任性一回，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在乎，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做一名没有剑气的剑修，抬头挺胸地活着。
作为那位撰写了《剑经》，创立剑修修行体系的剑阁第一任阁主的后人。
那人名为慕沉风，与他只差一个字，却是天壤之别。
但没关系。
那年那时，他有出那一剑的勇气；此时此刻，我也有迈这一步的魄力！
虽然这一步迈得有些艰难——这也太挤了吧！
不过凭着肉身的强悍，慕长风还是成功钻到了前面。
然后不知道谁在后面帮了他一把，他终于出去了。
不过是脸朝下摔出去的。
......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慕天休刚刚柔和起来的心境被这一摔摔了个稀巴烂，碎成一地残渣。
他费了好大劲才让差点窜出体外的剑气平静下来，然后开始考虑怎么给这混账圆过去。但愿这货识相点先趴着别动，别露脸。
虽然大概率你俩也没啥戏，但好歹不要还没开始就结束吧。
慕长风却没有给他爹救场的机会。
只见他身手敏捷地爬了起来，低着头，在众人注视下从容伸手理了理杂乱的头发。
然后微微抬起头对上眼前佳人的视线，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道了句：
“你好！”
仿佛周围那些看笑话的眼神都不存在，仿佛刚才趴在地上的人不是他。
虽然四周还是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笑声，但他并不在意，只是静静盯着眼前人。
慕天休被他一套操作惊呆了，甚至都忘了生气。
他静静看着大厅中心那长相与自己当年颇有几分相似，而且明显更胜一筹的少年。
那熟悉而陌生的笑容，和周围的笑声混在一起，竟让他感到心痛。
印象中，15年来他总是笑着，即便被嘲讽羞辱。不过那时的笑容中夹杂着苦涩和失落，这一次却是一点难过也看不到，却更让人揪心。
其实对于慕长风而言，他只是觉得有什么一直放不下的东西终于放下了，还找回了一些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迈出这一步，他很开心，所以笑了，仅此而已。
司倾羽静静感受着这个微笑，绽放在那张极为俊美的脸上，竟让她暂时遗忘了刚才戏剧性的那一幕，也忽略了眼前之人微末的玄力修为。
只觉得这个笑容如果是因为她，那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她压下心中的涟漪，也微笑着回了句“你好”，语气不经意间带上几分温柔。
在这样的距离下，慕长风终于看得见她面纱下能让天地失色的绝美笑颜。
而那句简单的“你好”，却让他如遭雷击、不知所措。
在起身打招呼的那一刻，他已设想过无数种可能的回应。
想象过眼前之人像被冒犯到一样后退几步，用看待蝼蚁的眼神审视自己，或者只是冷冷回一句“嗯”。
唯独刚才那一种，他想都不敢想，但就这样发生了。
15年来，还是第一次有那样身份的同辈，用那种神态和语气跟自己打招呼。
他竟然有点想哭。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退后半步，微微低头不让面前佳人看到他的失态，接着双手抱揖，强自镇定地自我介绍道：
“剑阁，慕长风。”
随后强忍住转身逃跑的冲动，怀着强烈的希冀，期待着她的回应。
果然，她还是那般柔柔回应了：
“瑶池宫，司倾羽。”
慕长风终于忍不住，绽出一个让在场之人都如沐春风的笑容，嘴角勾起从未有过的弧度。
这一回，真真切切是为了眼前之人。
他又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样子牢牢记在心底，接着后退几步，转身，准备穿过人群离开，脸上自始至终带着笑意。
已经够了，不必贪多。就让彼此的记忆都停留在这一幕吧。
有了刚刚那些，一个月后，他应该也能微笑着回忆这一生了。
那以后的事，不愿去想也不必去想。
现在，趁她还没反应过来，跑路吧。
......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