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对着赫连诀福了福,抬手擦擦眼泪,一副喜极而泣状。
宓潇潇看得呆了。
怎么这京城的澜渊王府内,忽然又冒出来一个中年妇女?看她身上如此华贵的衣饰,她也不像是王府中的下人。
赫连诀对杨氏颔首:“五姨母,府中一切可安好?”
容鹤夫人杨氏连连点头:“都好,府中一切都好。我和莲儿前几日接到王爷要回京的消息,都高兴得什么似的……咦?莲儿呢?刚才还说要在门口一起接表哥呢……“
杨氏说着便扭头看向大门内。
宓潇潇听得惊讶。
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京城的九王府内,有赫连诀那么多亲戚呢?
先是这个女人,然后还有那个什么“莲儿”。
更巧的是,莲儿也要喊赫连诀表哥。
啧啧,表哥……
宓潇潇看向赫连诀的目光,深幽得可以。
赫连诀回头望她,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她那探寻好奇的视线。
宓潇潇忙换了神色,昂首挺胸地站在马车旁。
他们一行人进京,数辆马车,无数黑甲卫,所以宓潇潇单薄的一个人影立在马车旁,在人群内并不怎么显眼。
赫连诀朝她走近,“一会你先回府,早些休息,我要进宫一趟。”
“这么晚了还进宫?”
“这是规矩。”
赫连诀没有多解释,宓潇潇也没有多问。
京都果然麻烦,宫里更是多到令人发指。
希望她永远都不要与那座禁宫有任何牵扯……
赫连诀与宓潇潇交代完,便撩袍跃上照雪。
那边杨氏从大门内拉出一个身形瘦削的年轻女子,这女子生得面容姣好,穿着一身淡粉色衫裙,在夜风里站着,很有几分楚楚可怜之感。
“莲儿,快叫表哥。”
“表哥……”
李莲儿抬头,羞涩地唤了一声。
宓潇潇听得牙酸,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右腮。
赫连诀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李莲儿,骑马朝皇宫的方向奔去。
赫连璟不知何时来到了宓潇潇的身后,他也看着李莲儿:“你是不是该有危机感了?”
宓潇潇轻哼一声,从马车的阴影内走了出去。
杨氏这才看清宓潇潇,待她看清楚宓潇潇脸上的疤痕时,不禁向后退了一步:“你……你是……”
宓潇潇冲她笑一笑:“那个,我困了,要进去睡觉,麻烦你们让一让好不好?”
这中年妇女和她身边的李莲儿恰好站在王府门口,挡住了她的路。
李莲儿望向宓潇潇的眼神,甚是嫌恶。
宓潇潇早就习惯了这种厌弃的目光,她一点也不在乎,打了个哈欠,便想要进王府。
“喂,你这……”
杨氏却不肯让步,一脸警惕地看着宓潇潇,好像宓潇潇是什么来路不明的野人一般。
“容鹤夫人,她是九王妃。”
赫连璟站在台阶下,向杨氏介绍宓潇潇。
杨氏与她身侧的李莲儿都是一惊。
宓潇潇听得赫连璟唤杨氏为“容鹤夫人”,心里的好奇更盛了。
这女人到底是谁?赫连诀喊她五姨母,赫连璟则称呼她为“夫人”,她的身份应该也不低的。
“她……她是九王妃?她就是王爷新娶的那个宓茵茵?”
杨氏大惊,重新打量宓潇潇,面上几番变化,末了,绽开一个慈和的笑。
“原来是九王妃,刚才真是失礼了。莲儿,这就是你表哥新娶的王妃,快点叫人。”
杨氏推了推旁边的李莲儿。
李莲儿脸上的惊讶表情比杨氏还要重,她愣了愣,这才不情不愿地小声道:“表……表嫂好……”
宓潇潇早就累了,她此刻才不想和赫连诀的什么亲戚搞好关系呢。
再说无论是杨氏还是李莲儿,看向她的眼神,都不太友善。
“您是赫连诀的姨妈?五姨妈是吧?我要回去睡了,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哈!”
她说着一脸假笑地上了台阶。
赫连璟对杨氏道:“夫人,今夜我也要回靖王府了,九王妃,就麻烦你们多多照拂了。”
宓潇潇闻言倒是有些惊讶。
在北境的时候,赫连璟总是住在澜渊王府内。
没想到到了京都,他倒是规矩起来了。
不过,他去住自己的王府,对她来说也是好事。
省得她总是一看到他,就上火。
赫连璟也离开了,宓潇潇由下人领着,进了王府。
这座王府,果然比北境的那一座,还要气派上数倍。宓潇潇刚一进去,就像是入了迷宫一般。
好在很快,她就发觉了规律。
这京都的澜渊王府,与北境的澜渊王府,实际上建制构造是差不多的。大概北境的那个,就是照着眼前这座王府仿建的。
两个王府内不只格局差不多,就连院落的名字,也都一样。
宓潇潇循着记忆来到了落芙院,她想当然以为这就是自己的院落,抬脚就走了进去。
杨氏命一个丫鬟跟在她身边服侍她,她自己却并未跟着宓潇潇进落芙院。
眼看宓潇潇的身影消失在院落内,李莲儿拉了拉杨氏的衣袖,小声道:“娘,这个女人,真的是表哥新娶的王妃吗?怎么会这么丑?”
杨氏冷笑:“这世上,竟会有长相如此粗鄙的女人,她居然还嫁给了九王爷。”
“表哥为什么要娶她?我看见她那张脸,我的晚饭都要吐出来了……”
杨氏爱怜地拍了拍她的背,“夜深了,咱们只管回去睡觉,你表哥进宫面圣,等他回来,起码也要两个时辰以后了。”
宓潇潇进了落芙院,发现这里的构造与北境的落芙院果然差不多。
原本她还有些忐忑,毕竟是第一次进到这里。可是当她看到落芙院里熟悉的景致时,她的心里便稍微安定了一些。
跟着她的丫鬟一句话都不说,就只是静静地跟着她,跟个木头一样,远没有蓝心和绿湖机灵可爱。
宓潇潇也不管她,她此刻只想睡觉。
然而进了内室,却发现床铺上的床褥和被子都脏兮兮的,不知多久没有更换清洗过了,透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她皱了皱眉,“床褥怎么这样脏?给我换了吧。”
她以为那个丫鬟很快就会给她更换新的被褥,结果她只是为难地道:“回禀王妃,王爷许久不回来了,这次回来的又十分仓促,所以府中没有预备新的被褥。不如王妃就先将就一晚,等明天再将被褥给您换了。”
“换个被褥而已,又不费什么功夫,还要等到明天?”
宓潇潇不悦,回头看她。
那个丫鬟昂着脑袋,也不怕宓潇潇,直着嗓子道:“王妃也看看外面的天色吧,都已经这个时辰了,为了一床被褥而已,也不必再去麻烦容鹤夫人了。夫人累了一天了,这会早就歇下了。”
宓潇潇听得好笑。
她可是这王府里的女主人,如今连一床新的被褥都要不来?
这里到底是澜渊王府,还是她容鹤夫人的府邸?
她也不与那丫鬟废话,直接指着被褥:“这被褥,你换是不换?”
那丫鬟似乎被她冷冷的眼神威慑到了,稍微瑟缩了一下。
可她还是坚持道:“再有几个时辰,天就亮了,王妃您就将就一晚吧。”
宓潇潇磨牙,真是服了。
她一把抓起那丫鬟的手臂,将她拉到床前,按着她的脖子,贴近床褥。
“闻见没有?这是什么味道?又酸又臭,你让我怎么睡?找你不管用是吧?那我直接去找你的容鹤夫人。”
宓潇潇松开她,转身就出了落芙院。
那个丫鬟忙跟在她的身后,“王妃,夫人已经休息了,您还是……”
宓潇潇顿住脚步,凉凉地望着她。
“容鹤夫人,住在哪个院落里?”
那丫鬟嗫嚅着不肯说。
宓潇潇盯紧她的眼睛:“你再不说,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她当然不会割掉这丫鬟的舌头,她只是吓唬她而已。
丫鬟终于害怕了,小声道:“夫人住在……莲宜阁。”
宓潇潇很快就找到了莲宜阁,这个时间,莲宜阁还未落锁。
她直入正厅:“五姨妈?五姨妈在吗?”
莲宜阁内的众人都没料到宓潇潇会来,都不解地看向她。
容鹤夫人从内室出来,看到宓潇潇,面上带着惊讶,很快又露出笑来。
“这么晚了,王妃怎么来了我这里?快坐下,来人,给王妃倒茶。”
宓潇潇摆手:“不必喝茶了,我来此,就是告诉五姨妈一声,我落芙院内的床褥都发潮发臭了,睡不了,想要换一床新的。可是这个丫鬟,却不给我换。”
她伸手指着跟在她身后的丫鬟。
容鹤夫人看向那个丫鬟,丫鬟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奴婢……奴婢是想着,天这么晚了,王爷又回来得这么仓促,咱们也没有多准备……”
容鹤夫人笑得也有些勉强了:“这丫鬟虽然忤逆了王妃的意思,可她说的也是实话。王爷这次回来的太仓促了,府里没有备下多余的被褥。王妃就将就一晚吧,等明日一早,我便派人出去采买,如何?”
她脸上仍然笑着,可说出口的话,却让宓潇潇觉得荒谬。
她不过就是想要换一床被褥而已,怎么就这样难呢?
“所以,你也不给我换是不是?”
容鹤夫人面露难色:“不是不给王妃换,实在是……没有多余的……”
宓潇潇不等她把话说完,直接转身就走。
杨氏看她行为有异,就跟在她的后面:“天晚了,王妃还是先回落芙院吧……”
宓潇潇不听她废话,忽然眼角余光扫到了旁边房间内亮着的烛火。
那间屋子的门没有关好,有莹亮的光从里面露出来。
宓潇潇想也不想,直接推门就大步走了进去。
杨氏在后面微微变了脸色,声音也沉了下来:“王妃,你怎么这样乱闯别人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