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潇潇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跑,跌跌撞撞,也不知跑了多久,终于累得倒在了一棵大树下,狠狠喘气。
夜间有风,风过树梢沙沙响,将她身后一些隐秘的动静很好地掩藏了起来。
赫连诀一袭黑衣镶银纹,冷然立于不远处的大树上,漠然地看着累到瘫软的女人。
她这是,要跑向何处?可有帝都的人来接应她?
尽管她从没露出过什么马脚,但她是宰相嫡女,而宰相又是皇帝座下的第一走狗,所以这女人,怎能没有问题?
宓潇潇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已经成了别人的猎物,她抬起袖子擦擦脸上的汗,一肚子的咒骂都给了赫连诀。
“奶奶的,狗男人”,她碎碎叨叨地起身,“我并未惹你任何,你却想要饿死我!真是狗中之王,狗绝人寰,狗子中的战斗狗!”
树上的某人:“……”
宓潇潇骂完,又叹口气,晚上可不能睡在山里,万一有豺狼虎豹将她吃了,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所以,还是得朝前跑。山里……应该是有农户的吧?
她提着裙子继续往前跑,谁知刚跑出去两步,脚下就是一绊,整个人“扑”地一下摔了个狗啃屎。
“啊……好痛!”
宓潇潇趴在地上痛呼,好半天才爬起来。身上全是泥土和草屑,简直惨不忍睹。
奇怪,脚下明明是平地啊,刚刚自己是绊到了什么?
她挠挠头,无解,只能继续朝前跑。
结果这一次又是才跑出去没几步,脚下竟又是一绊,她再次华丽地摔了个狗啃屎。
宓潇潇整个人扑在地上,好想哭。
这次她缓了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摸一摸自己的脚踝,有些痛。可是,面前仍然是平地……
她到底绊到了什么东西!
再一次爬起来,她不敢跑得那么快了,生怕自己再次莫名其妙地摔倒。
赫连诀指间捏着第三颗小石子,冷哼一声。
这该死的女人,居然敢偷偷骂他是狗?他若真的那般狗,她还能活到今日?
不自量力。
有眼无珠。
活该摔死。
指间的第三颗石子“嗖”地飞出,稳稳地砸在宓潇潇的脑袋上,她痛得抱头大叫,脚下一崴,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夜风呼呼地吹,她的泪水啪啪地掉。
真的,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太心酸了。
赫连诀没料到这一向脸皮颇厚的人居然会哭,看着她抱着双肩缩成小小的一只哭得伤心,他微微愕然。
难道是刚才摔得太疼了?
不会啊,他掷小石子的时候连一分力道都未使出,而且这山中的泥土松软,上面又盖有许多落叶,即便摔得再狠,也不会有多痛的。
女人,果真是麻烦的东西。
宓潇潇此番破防哭泣,不全然是摔的,更大的原因,是憋屈的。
想她穿越之前,身为医学博士,整天不是在实验室潜心研究,就是往来于各国之间进行医学交流,那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逍遥。
而今呢?
脏污不堪,浑身伤痛,还即将饿死……真是连个小叫花子都不如!
她哭了一会,咬咬牙,站了起来。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放弃。她宓潇潇,可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
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她继续朝前跑。身体孱弱无力,脚步也虚浮绵软,头脑更是饿得发昏,可她硬是凭着心里的一股气,跑到了半山腰处,然后,看到了前方的一点灯火。
黑沉山色中的一点灯光,于此刻的她来说无异于诺亚方舟。
宓潇潇大喜过望,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她加快脚步跑过去,却发现前方是一个占地极广的院落,待走得近了,又听到里面有低低的梵音低诵传出。
这里,居然是一座寺庙!
太好了,若是普通的农户人家,或许还不一定肯收留她,可寺庙里的和尚都是修行之人,今晚,她终于不用露宿山野了。
宓潇潇沿着石阶又往上走了几步,轻轻推开一扇小木门,刚要开口问询,却忽地被院中的一幕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淡淡月色下,一个年轻的和尚着浅杏色僧衣,悠然地坐于一株大月桂树下的石桌旁,独自饮茶。
他的背影瘦削清隽,喝茶的动作斯文雅致,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清贵之气。
若不是他顶着光头穿着僧衣,宓潇潇还以为这是哪里来的贵人呢。
不知怎的,她并未开口打招呼,而是鬼迷心窍地挪了挪位置,她忽然很想看看这背影出尘的和尚,长着一张什么样的脸。
恰好和尚微微侧头,凝目朝她的方向望了一眼。
如温玉临风,似朗月入怀。
宓潇潇惊了。
这和尚,好生俊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