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诀扭曲的神情一僵。
宓潇潇粗暴地掐着他的脖子,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那双赤红色的眼睛,凶狠中透着微微茫然的脆弱。
宓潇潇精准地抓住了这个瞬间,她紧盯着那双混乱的赤瞳,施展了催眠术。
她的催眠术,之前因为眼睛受伤,一直都施展不出来。
如今她眼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在今晚,终于又发挥了作用。
无边雨幕中,她的那双净若琉璃的眼睛宛若澄碧深海,似要将人的神魂都吸附进去。
所有的疯狂,所有的狂暴,都被她的强大控制力所蛊惑,所淹没。
宓潇潇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身下的人,她额角的血流淌下来,滴进了眼睛里。
她澄静的眸子,有一只也变得和赫连诀一样,成了赤色。
可她还是不敢眨一下眼睛。
她怕自己稍微一动,就前功尽弃。
赫连诀整个人凝滞不动,呆呆地被她控制。
可是那流进她眼睛里的那一滴血,却破坏了这样的平衡。
不知是不是血色刺激了赫连诀,他的赤瞳微微闪了一下。
宓潇潇心头巨震!
不会吧,难道她的催眠术要失效?
就在她万分紧张的时候,忽见赫连诀动了。
他仰头,冰冷的唇覆上她的额角,舔去了那里的鲜血……
几近疯狂地舔舐。
宓潇潇浑身一软,差点跌在他的身上。
她两手紧紧掐着他的脖子,用强大的意志力才让自己保持了冷静。
好吧,舔就舔吧,总比直接咬上来吸血要强。
“赫连诀……”
宓潇潇低声在他耳畔哄劝:“睡吧……”
额角上的舔舐动作一顿,很快就变得轻缓了起来。
接着,她便觉得男人的身体软倒在了雨水中。
他睡着了。
她的催眠术,居然再一次起了作用。
而且,这一次她只是额头受了伤,脖子并没有被他咬破。
宓潇潇看着躺在雨幕中睡着的男人,忽然极有成就感。
大雨照样倾盆而下,她俯身过去拍一拍他的脸。
他双目紧闭,睡得很沉。
两个人早已经是两只落汤鸡了,所以宓潇潇也不急着避雨了。
此刻,她忽然对赫连诀很是好奇。
这位九殿阎罗睡着了之后,真的很不九殿阎罗。
看起来,是那样的纯良无害。
可能主要还是因为,脸好看吧。
即便是被大雨冲刷着,他的五官还是无可挑剔的。
深浓的眉,高挺的鼻梁,薄如锋刃的唇,纤长若鸦羽的睫毛……
只是可惜,只有半张脸。
宓潇潇凑过去,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银质面具。
面具之下,另外那半张脸,究竟是什么模样?
一个大胆的想法,攫住了她的心神。
此刻,这里无人。
整个王府内院,就只有他们两个。
狗男人还睡着。
所以,她偷偷地看一看他的脸,除了老天爷,不会有人知道。
宓潇潇的胆子忽然就大了起来。
她伸手,摸上那冰冷的面具,然后,找到面具下的机括,轻轻扣动一番。
“咔哒”一声,面具的机括被触动。
她手腕一动,将那张面具拿了下来。
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料到,面具下的容颜,还是让她震惊。
她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那半张脸,说不出一个字来。
怎么会,如此?
面具下的这半张脸,分明,完好无损。
连一丝瑕疵都没有。
更遑论血肉模糊,状若恶鬼。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伸手,在他的脸上细细摸索起来。
触手,微凉,却是真实的人的皮肤。
这半张脸上,没有任何的修饰。
就是一张纯天然的,人脸。
赫连诀的脸……
宓潇潇忽然觉得很荒谬。
传闻中的恶鬼修罗,原来竟是这样的风华绝世。
赫连诀往日只用半张脸,就已经是无可匹敌的天神之姿了。
如今,他的令半张脸见了天日,宓潇潇只觉得,自己见识到了真正的美人。
她忍不住,在他的脸上细细摩挲。
美人在骨,他的骨相,当真是好的离谱。
眉骨高高的,更显出眉眼的深邃,鼻梁高挺的宛若险峰,拔地而起,薄刃般的唇更显出他的锋锐与贵气。
这样的一张脸,完全可以倾国倾城。
可他偏偏要将他的脸遮盖起来,偏偏要背负上恶鬼修罗的恶名,守在这荒寒的北境,一待就是十几年。
宓潇潇盯着赫连诀的睡颜,满心都是不理解。
这男人,身上到底有何秘密?
为何会有人,名声与实际,差了这么多?
以往,她一见他就觉得害怕。
因为在她心里,他就是有着半张鬼面的,地狱修罗。
他杀人如麻,他暴虐嗜血。
可是现在,他沉净的睡颜,如斯美好。
只看脸的话,分明就是潇潇朗朗的绝世贵公子,与那传闻中的九殿阎罗,哪里有半分联系?
还有他这每到十五就会发病的毒。
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样霸道,连贵如北境之主的他,都着了道?
宓潇潇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关于赫连诀。
她想不明白,觉得世事复杂的很。
摇摇头,她又深深地看了眼赫连诀的真实容颜,然后,将他的面具重新戴好。
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要被耗尽了。
救人,当真是个体力活。
拼着最后一点气力,她走到内院门口,对守在那里的随风道:“去,把你家主子带去寝屋吧,我拖不动他。”
随风震惊了,随即反应过来,立马跑了过去。
赫连璟与乘风也守在门口,听到消息后也飞快地跑了过去。
他们都没料到赫连诀这次发病的时间这样短。
毕竟以前每次发病,都要一整夜。
赫连璟在与宓潇潇擦肩而过时,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宓潇潇早已累得不行了,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淌血。
她虚弱地后背靠着墙壁,冲赫连璟扬眉。
“怎么,还想跟我吵架?”
赫连璟一脸复杂,嘴唇动了动。
半晌,终究艰难地开口:“我九哥……怎么样了?”
“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反正没死。”
宓潇潇的态度很不好,因为她一看到赫连璟就来气。
这位兄控人士,对她总是太不友好了。
赫连璟知道赫连诀定然不会死,只是每次发病,那一个晚上,他总是生不如死的。
今夜可以这么快就完事,全是宓潇潇的功劳。
虽然,他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不过他还是在嗫嚅了半晌之后。
极小声地对宓潇潇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