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少言的长眉微凝,目光垂落到沾了血迹的帐子上,他手指慢慢收拢,指尖扣在掌心中,似握着爱人的柔荑。
“君儿,第一次见你时,你长相是你姐妹中最不出众的一个,但是却是越不想表现的那一个,别人家想尽法子在我面前尽展姿容。只有你,在我面前表现得像条刚腌上色的咸鱼,打个挺都不想。那时,我就在想,我若是真娶了你,该是怎样的日子呢?是不是每天看到的你,都如同咸鱼一样呢?”
花楚君呻吟的声音小了些。
“于是,我决定娶你进门。等你嫁进来后,我才知道,你原来还是条活泼的‘咸鱼’,你会逗飞镖,会友爱下人,会反击欺负你的人,更会调戏我。”
屋里几个人都像傻了一样,汪驰然将头埋了下去,似乎在找地缝。罗妮眨巴着眼睛忘记是要拔针还是扎针,小宫女们更是表情各异,有张着嘴,有捂嘴笑,还有两个在小声议论的。
当着这些个人,花楚君再也忍不住,她叫起来,“史少言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调戏你了?!”
“你别否认,你就是有。”史少言一点没被众人的反应影响了,他似在自说自话,“你不但调戏我,还勾引我,勾住了我的心,在不知不觉中,叫我越来越离不得你。每天不看到你时,于我都是种煎熬。在你在灭史门、在我送公主和亲前、在我被贬时,令我难受的从来不是吃多少苦、受多少累、甚至于命悬一旦,而是看不到你。”
“我想你大概不只是医者,也是巫师,不知不觉中就偷走了我的心。”史少言低低的笑起,笑中带着丝愉悦、甜蜜、还有悲伤。
“君儿,你好好活下来,我不要来生,我只要今世,因为我已病入膏肓,医女,只有你能治我的命、救我的命,请你用余生来救我,好不好?”
花楚君的眼泪不住的流,原本还有的睡意现已荡然无存。
刚刚还在偷笑的小宫女们也暗暗垂泪,罗妮吸了吸鼻子,“花医女,就冲这么一个男人,你一定要加油,来,加把劲,孩子马上就快出生了,加把劲啊!”
花楚君听着罗妮喊的节奏,把浑身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她累得浑身是汗,累得头晕目眩,可是,她不敢停,她更怕睡下去就再也听不到史少言说的话了。
“史少言!”花楚君忽然尖厉的喊了声,史少言抬起头看她,花楚君的目光捕捉到那身白影,她深吸口气,“就冲着今日,你都是欠我的!”
随着这一声喊,花楚君身体着力,一股极大的力气将她腹中的孩子推出体外。
哇的一声婴儿啼哭响起,汪驰然和罗妮急忙上前,罗妮抱起刚出生的孩子,交到小宫女手上。汪驰然马上给花楚君灌下去汤药。
花楚君浑身再没有一点力气,她如同一条抽走了筋骨的鱼,软塌塌的摊在那里。
汪驰然不停的呼唤着花楚君,“花医女,你可不能睡去啊,不能啊!”
罗妮上前来推开汪驰然,“你去看看孩子,这里由我来。”
罗妮说罢,拿出针,给花楚君几个穴位分别扎入毫针,随后按着穴位用拇指不停的按着花楚君的手臂上的穴位。
一股疼痛令花楚君睡不下,她轻轻的呻吟着。
罗妮转身吩咐道,“快,刚刚熬的止血汤药呢?端上来!”
秋水急忙端上来汤药,史少言扶起花楚君,罗妮把汤药再给花楚君灌下去。
“让她这样靠着,别躺着,躺着她的毒血不下行,对她身子极不利!”
史少言抱坐着花楚君,不停的和花楚君说话,“君儿,你醒醒,你和我说说,这几日你过得可好?你到底有没有想我?我对你日思夜想的,若是你没有想我,我是不是太吃亏了?”
花楚君脸色苍白,她自己都能感觉到体内的血似乎都在往下流。
汪驰然上前来,“孩子没事。”
花楚君失了神的眼睛忽然闪过一道光亮,“孩子没事?”
“没事,是位公子。”
花楚君笑了,“言宝,我们有儿子了。”
“我只想要你,君儿。”
罗妮的脚步声远了些,汪驰然似乎在和她说着什么。
就听罗妮小声的说道,“无妨,如果一柱香的功夫还止不住就……”
罗妮后面的话没说完,史少言和汪驰然都知道她要说什么了,半昏迷的花楚君也知道了。
史少言抱紧怀里的花楚君,“君儿,你是医女,你最知道怎样调节自己了,你现在开始自我调节一下可好?调整一下呼吸,再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好不好?”
花楚君躺在史少言的怀里,如果不是史少言抱着她,她的身子早就往下滑了去。花楚君听到史少言不停的呼唤抬起头,“我满足了……言宝……”
罗妮上前来,“你有什么满足的?才生了孩子,你仔细想想,如果你死了的话,你孩子谁管?没了亲生娘,爹再细心比得子娘?还有,史大人年轻,以后保不准就要再娶个妻子,等新妇进门,哪里岂会容下你的孩子?让别的女人打你娃你死能瞑目?”
快睡过去的花楚君脸色更白。
史少言满脸黑线。
罗妮这还不住口继续说,“将来孩子长大了,问起自己娘的死因,你叫别人如何告诉给他?告诉他,因为生他,他娘死了?他听到这个真实原因,会不会恨怨自己了?孩子的心里会有多大的负担啊,这些你可曾想过?!”
花楚君不由得挺了下腰板。
罗妮和史少言都看到花楚君的反应,罗妮又端过来一碗药,“给,不想看你儿子以后内疚得不快乐,就把药吃了!”
花楚君虽然没了力气,却有了喝药的决心,她一股脑的把药全喝下去。
“我想……想想我儿子……”
秋水抱着孩子急忙过来,“夫人,您看看,公子可像老爷了,一看就是英俊的娃娃!”
也不知是药起了效果,还是因母子天性,花楚君竟然看得清孩子的轮廓,果然生着一张白如玉的小脸,他即不哭也不闹,不停的吐着舌头,似乎朝着这个世界做鬼脸。
花楚君没了抬手臂的力气,不然她真想抱着自己儿子好好看看。
罗妮在一旁一直观察着花楚君,时不时去查看花楚君流血情况,她走过来,“看到你儿子了吧,这么漂亮的儿子,你难道想他没娘?”
花楚君深吸口气,“谢谢你,罗医女。”
罗妮一怔,将头一转,“说什么谢,我还欠你人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