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锁锁每回见到蒋南孙的爸爸时,总不禁觉得一阵恍然。她多次提醒蒋南孙要多多注意她爸爸的动向,也劝蒋南孙时刻注意着爸爸的去向,不要沉迷股票交易,恐怕将来会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
蒋南孙却皱紧了眉头,有心无力:“这个家里,爸爸钱花得再多那也是他妈妈给他的钱,没有一分是我的钱,他怎么花花到哪里去,我管不着的。再说了,我爸爸但凡要是听一句劝,奶奶乡下的那一栋房子也不至于赔到别人手里。我们家大业大,奶奶手里有的是钱,等哪一天真的让我爸爸败光了,兴许他才浪子回头不会去再炒股票了。”
朱锁锁是穿越回来的,因此蒋爸爸是怎么一步步炒股票以致最终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她心里很清楚,而她也十分后悔并且内疚,悔恨自己当时没有及时拉住蒋爸爸,而是一再纵容。既然穿越回来了,蒋家此时也还没有没落,她想凭着一己之力扭转未来的结局,让南孙免遭失去亲人的痛苦,可说的再多也只能是点到为止,不便多说。
蒋南孙并没有将朱锁锁说的话过于放在心上,毕竟蒋爸爸炒股这么多年,家里钱多钱少她并不清楚,可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吃穿用度也从来没有少了她的,这就证明情况也许还不算太糟糕,朱锁锁和她一般大,大人的事情不了解也是正常,没必要太过认真。
蒋南孙不想管,也管不着,她的愿望不是过上更有钱的生活,而是等有一天自己独立了,就从这个重男轻女的家里搬出去,不再听她那个想孙子想疯了的奶奶成日里的唠叨埋怨,也不用再听他爸爸总想着要一夜暴富的幻想。
如果有能力的话,她甚至还想将她的妈妈从这个火坑里也一并解救出来。这么多年来,妈妈在这个家里究竟过着怎样的日子,她比谁都清楚。妈妈也许并不那么喜欢打麻将,可为了逃避这个家,她不得不去将打麻将当成自己的一项“事业”。妈妈是这个家里唯一理解蒋南孙的人,她总说南孙以后一定会比现在的她过得幸福。
总之,这个家蒋南孙是铁定了心要离开的,谁也拦不住她。
周末朱锁锁来蒋南孙家里,蒋南孙便留了朱锁锁在家里吃饭,反正也就只是添一副碗筷。
这会儿蒋南孙正在楼上学习小提琴,朱锁锁就一个人坐在客厅里陪着奶奶一起看电视。此时的奶奶还有些活力,能同朱锁锁说好些话。
“奶奶,您就劝劝蒋叔叔吧,我听别人说炒股票风险很高的,炒到最后血本无归,欠下一屁股债的人也是有不少的呀。”朱锁锁劝说蒋南孙不成,便只好来奶奶这里求。
奶奶和朱锁锁手挽着手,微微含笑,时刻保持自己优雅矜持的做派,对于朱锁锁的话只当耳边风,轻轻叹一口气:“罢了,就让他去吧,这男人要怎么样,我们女人不要过多插手。男人在外面是好是坏,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女人不要去管。”
奶奶的思想早就自成一派,不能更改,就算费再多口舌也断然改变不了什么,于是朱锁锁不再多说。
这个家里的女人被压迫得像一根草,这个家里的男人软弱无能,这样的家庭走向灭亡或许只是早晚的事情。
墙上的吊钟“铛铛”作响,此刻的时间为下午五点钟,蒋南孙的小提琴课结束了,家教老师从楼上下来,向奶奶躬身行礼离开。开门便遇上了蒋南孙的爸爸从外归来,匆匆打了个招呼。
蒋鹏飞在外“忙”了一整天,踩着下午的点准时回来,第一件事情便是火急火燎地坐到客厅沙发上,拿过遥控器换了电视台。
“真是差一点点就错过了。”蒋鹏飞深呼一口气,端起阿姨给他准备好的茶水,向后一靠,像往常一样,按时收看《财经新闻》。
蒋鹏飞从小是被老太太宠在手心里的宝贝,又加上蒋南孙是个女孩儿,于是老太太全部的爱都给了自己的儿子,因此蒋鹏飞从出生到现在娇生惯养,没什么本事,唯一学会并且学精的就是好逸恶劳。
他没有学识,也没有手艺,吃不了苦,耐不下心,可唯独对股票交易情有独钟,像是被一股魔力吸引着,一颗心全都放在了炒股票上。
《财经新闻》是蒋鹏飞为数不多的能够获得炒股信息的来源之一,因此格外上心,每一期节目都不敢错过。
蒋鹏飞一边听着,一边极其认真地做着笔记,不到五分钟笔记本上就记了满满的一页,他的脸上也逐渐浮起笑意,像是已经拿到了钱。
朱锁锁见蒋鹏飞那么认真,便打趣道:“叔叔,您看得还挺认真,还做了笔记呐。”
蒋鹏飞则满脸自豪,自卖自夸起来:“那当然了,叔叔炒股票可认真了,你看叔叔刚才看节目记下来的,都是几只势头不错的股票,明天叔叔就去买进。”
朱锁锁看了一眼笔记本上的几个企业名称,其中有几个她记得后来倒闭了,如果蒋鹏飞真的买进了这几只股票,轻则有可能被套牢,重则亏得一分不剩。
此时朱锁锁便忽然想起来那时的蒋鹏飞总托她打听什么内部消息,于是便装作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望了望纸上的几只股票,对蒋鹏飞说:“叔叔,我听别人说,这几只股票前景不大好,可是会跌的,我看您还是不要买了吧。”
蒋鹏飞半信半疑:“锁,你是听谁说的?”
朱锁锁只好说自己听的是“内部消息”,不方便告诉他是谁说的,如此一来,神神秘秘,蒋鹏飞反而信了。
蒋鹏飞犹豫片刻,又问:“锁,那你说叔叔应该买哪一只?”
朱锁锁想了想,随手指了一只股票。
蒋鹏飞一愣:“它?锁,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它最近涨势可不大好啊,你是不是在骗叔叔?”
朱锁锁是从未来穿越来的,别的不知道,可这里面哪只股票会涨,哪只股票会跌,她自然比谁都清楚,于是坚定不移地点点头,说:“叔叔,错不了,就是它。”
这是里面唯一一只能坚持到最后的股票。
于是蒋鹏飞听了朱锁锁的话,将钱全部投了进去。
蒋南孙有些好奇:“你什么时候也懂得炒股了?”
朱锁锁笑说:“都是在报纸上随便看到的。”
可朱锁锁一时之间忘了自己不爱读书,更不爱看报纸。
蒋鹏飞的股票有了些起色,蒋家的也殷实了些,朱锁锁更是被蒋鹏飞奉为是蒋家的“贵人”,每回买股票之前,总要过问朱锁锁这位“股神”。
朱锁锁和蒋家的关系走得近了,便有人从旁红了眼。
今日从蒋家吃了饭回来,舅妈又是一顿指桑骂槐。
“有些人天生有门道,厚着脸皮缠上富贵的人,腻腻歪歪成天在一块儿,自己家的穷亲戚就看不上了。这种事情,要是搁在咱们平常老百姓身上,怕是早就没脸见人了。”
朱锁锁回了房间,关上了门换衣服。舅妈在卧室里嗓音极大,所说的话朱锁锁听得一清二楚。
舅舅只是叹气,不住地向舅妈使眼色。
舅妈只当看不见也听不见,继续说她的:“你看着点吧,总是这么恬不知耻地恭维着人家,要是哪一天被人家一脚踢开,恐怕是哭都找不到地方。光有一副漂亮脸蛋有什么用,交了个有钱人的女儿当朋友,也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了不成?迟早有一天会变回麻雀的。”
朱锁锁深知舅妈说的是自己,可说得再难听她也只能听着,如今的她还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没有单独生活的能力,而寄人篱下的最基本生存条件就是学会逆来顺受。前一天受了委屈,第二天却还得恭维着,朱锁锁的心性在这样的环境里被逐渐磨得圆滑。
朱锁锁想了想自己的遭遇,或许应该感谢这个环境,成就了她能屈能伸的性格。心里于是忽而释然,也不再那么难受。
······
“小锁,我这个月刚发了奖学金,这些钱是给你的。”骆佳明将五百块钱塞到朱锁锁的手里。
“你一共发了多少钱?”朱锁锁问。
“八百块钱,我自己留了三百,这五百交给你。”骆佳明笑得很老实。
“我不要。”朱锁锁将钱退了回去,“这是你自己的奖学金,自己留着花好了。再说了,要是让舅妈知道了你把奖学金给我,她会怎么想我?”
然而骆佳明早就已经想好了一切:“你放心,我不会跟我妈说的,她也不会知道我把钱给了你。小锁,你就收下吧。”
朱锁锁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不要。
骆佳明却再三坚持,一定要让朱锁锁收下这些钱,他轻声细语地憋出几句“蚊子哼哼”的声音,带着上海本地独有的软糯:“你以后成了我老婆,我在外面挣的钱都交给你保管,你尽管拿去花,我一分都不留下。”
朱锁锁微微一怔,眼神里多了分惶恐。
骆佳明的打算过于久远,让她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朱锁锁心一横,把钱塞进了骆佳明的上衣口袋,说:“佳明,这钱我不会要。你的钱,以后都不要想着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