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也是为李方遗孀鸣不平啊！”杜挚话音落下，目光落到甘龙那阴沉的脸上。
甘龙看向赵政：“文成君，这事你怎么看？”
“怎么看？”赵政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呵，我能怎么看？
目光落到杜挚身上道：“中大夫，你可知李方大人是被谁所杀？”
杜挚摇头，他怎么可能知道？
他就是得知此事后，前来替世族出头罢了。
这时墨昊匆匆赶来，冲赵政道：“文成君，刺杀李方的人已经找到……不过，那人是个死士。”
赵政脸色一僵，死士，意味着那人已经死了。
调查路线再次中断。
“我知道了。”赵政无奈摇头，看来，即便是强如墨家，也有失手的时候啊！
甘龙双眼微眯：“老朽感觉，那人或许察觉到文成君您手下有强大的调查组织，因此才做的如此滴水不漏。”
赵政也深知这一点，从小孩被毒杀，到小孩父母自缢，再到李方被扣押的消息泄露，以及李方被杀，这些事每件都调查不下去。
赵政看向杜挚开口问道：“中大夫，李方被扣押一事，是谁告诉你的？”
杜挚想了想，从口袋中掏出一块木牍递给赵政道：“是这个东西。”
“今晚有人将这个木牍扔进我们院内，说李方被君上的人带走了。”
“我本来真不想管这事，可是其他世族的人找上门，我不得已带着他们出面逼宫。”
赵政接过木牍一看，上面写着李方被君上抓捕，速救。
赵政紧紧攥着木牍，看向李方的妻子问道：“你丈夫近些日子，有没有见过一些特别的人？”
李方妻子摇头：“他在家中从来不会说任何朝堂之上的事情。”
赵政明白了，凡是知情这事的必然会死。
线索已断，没有追查的余地，赵政索性懒的深追了，就等明日朝堂，看是谁先跳出来吧。
……
翌日，栎阳大殿。
卫鞅一身玄色深衣，立于殿中，躬身冲嬴渠梁道：“启禀君上安邑大捷！我军破魏旧都，深入魏国腹地。”
“彩！彩！彩！”卫鞅派系，群臣高呼。
嬴渠梁端坐王位，眼底精光一闪而逝：“大良造壮我秦威，当居首功！”
喝彩未落，一道身影连滚带爬扑到大殿中央，官袍皱巴，脸上青紫未消，正是昨日被打成猪头的景监！
“君上！求君上为臣做主啊！！”
景监号哭震天，涕泪横流：“赢虔，公孙贾藐视国法，当街挑起械斗，殴辱同僚！”
“臣……臣险些命丧其手，秦法昭昭，岂容此等暴行？！”
赵政双眼微眯扫了他一眼，这景监，昨天不哭嚎今天哭嚎，想必是知道这事已经做得密不透风了吧？
殿内瞬间死寂，嬴渠梁脸色阴沉，卫鞅脸上的笑意也褪去只剩冰冷。
“景监！”杜挚一步踏出，怒指景监，“放你娘的屁！你挑唆秦国各公卿大夫子孙孤立世子，其心可诛！”
“赢虔太傅护侄心切，何错之有？”
“你说我挑唆公卿大夫子孙孤立世子？那我问你，证据呢？”景监脸上看不出丝毫慌张，一副镇定自若
“反倒是当日目睹赢虔公孙贾行凶者不计其数。”他突然转向卫鞅，恭敬道，
“大良造，您立法护秦，执法如山！”
“难道要容忍有人对秦法肆意践踏吗？要是如此，变法威严何在啊？”
卫鞅走到景监身侧，目光扫过杜挚，最终落向嬴渠梁，声音陡然拔高：
“秦法为公器，无分贵贱，不避亲疏。”
他微微一顿，吐字如钉：
“赢虔，公孙贾，当街械斗，众目睽睽，铁证如山。”
“按律——当处黥面、劓鼻之刑！”
不对，很不对劲……看卫鞅的样子，莫非他不知道这事？
目光落到景监身上，却在他眼神中捕捉到一丝……得意。
坏了……总不能这一切是景监先斩后奏？
赵政眉头一皱一步跨出，“此案尚有疑点未清，所有线索全断，景监之词岂可尽信？贸然用法，恐失公允！”
“疑点？”卫鞅看向赵政，冷笑道，“文成君的意思是，千人见证的暴行是假的？”
“还是说我大秦百姓的眼睛都瞎了？秦法明文规定，严禁械斗，铁证当前，何来疑点？”
卫鞅顿了顿又道：“莫非文成君以为，秦法可因人而异？”
嬴渠梁手指在王案上轻轻敲击，眉头微皱，终于开口：“赢虔乃寡人血亲兄长，公孙贾为世子老师，二人劳苦功高。此案…或可从轻发落。”
“君上！”卫鞅声音陡然拔高，“法之不行，自上犯之！”
“今日为宗室破例，明日变法即成空谈，秦法尊严荡然无存！若是如此，法将不法，国将不国！”
他猛然躬身，声音斩钉截铁：
“臣请依法行刑，以儆效尤！”
“依法行刑，以儆效尤！”卫鞅身后，变法派官员跪倒一片，齐声高呼，声势逼人。
杜挚冷哼道：“歪理，这是诬陷！君上明鉴啊！”
赵政无奈摇头，一旦卫鞅搬出秦法的重要性，就意味着不管说多少都是无用功了。
嬴渠梁沉默了，秦法的地位，不能被动摇：
“大良造所言不错，秦法……不可废。”他闭上眼，又睁开，声音格外平静：
“赢虔，当街行凶，触犯秦法，施以黥刑。公孙贾，持械助斗，同罪，施以劓刑。”
“除此之外，二人革职，朝中一切职务罢免。”
“即刻……执行。”
“君上圣明！大秦万年！”景监为首，变法派齐声高呼。
景监忽然又道：“君上，二人位置空缺，不知……君上打算派谁担任？”
嗯？
景监此话一出，赵政，杜挚，嬴渠梁三人目光同时落到景监身上。
此时哪怕是个傻子，都能感觉出景监绝逼有问题了。
赵政更是百分百确定，这事的幕后之人就是景监。
而且，景监身为嬴渠梁曾经的宠臣，如今也是朝中重要角色，经过周密布局完后成此事确实不难。
嬴渠梁看向赵政：“太子傅一职，就交由先生同时兼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