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阳城郊,有一处不起眼的茅草屋。
“吱呀——”
赵政翻身下马一把推开茅草屋的木门。
屋内,白圭正慢悠悠地泡着一壶粗茶,袅袅热气升腾。看到赵政推门进来,白圭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放下手中的陶杯。
“文成君?”白圭抚了抚稀疏的胡须,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究。
“看你这般急切,是又缺钱了不成?不过现在资金还未回笼,倒是在下还有些家底,文成君若是缺钱先拿去用即可。”
“钱?有件事比缺钱还愁人啊!”
赵政几步跨到屋内唯一的破木案前,一屁股坐下,拿起白圭刚倒的那杯茶,也不嫌烫一饮而尽。
“赢虔和公孙贾那两个没脑子的蠢货,被人设局,当街和景监那厮兵戈相向触犯了秦法,现在被君上禁足了。”
白圭眉头微一皱,他知道赢虔脾气火爆,但一直有公孙贾克制他。
不过能让公孙贾也怒气上头,绝非小事啊!白圭道:“怎会如此?景监虽不讨喜,也不至于引得太子傅和长史如此不顾体统吧?”
赵政强压怒火:“因为那狗日的景监,竟然敢唆使其他大臣子嗣孤立世子嬴驷!”
白圭捋着胡须的手顿住了,眼神变得锐利:“证据确凿?”
“操!要是有证据,我还至于这么犯愁?”赵政烦躁地拍了下桌子,
“本来有个小孩应该知道点什么,我才要命人调查,那小孩转眼就被毒杀了。”
白圭倒吸一口冷气:“毒杀?小孩都不放过?”
“还没完呢。”赵政冷笑,语气森然,“老子的人立刻去查那小孩的父母,想从他们嘴里撬点东西。”
“结果呢?那对夫妻自缢了,死无对证,线索断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白圭沉默了,手指在破木案上轻轻敲击,片刻后,他缓缓开口:“灭口毒杀,孩童父母自缢,能做到如此地步……”
“文成君,背后布局之人,手段狠辣,心思缜密,行动迅捷,绝非寻常人物。”
“在下感觉,其目标,恐怕不是傅赢虔和公孙贾,而是你。”
赵政脑袋嗡的一声,琢磨起白圭话中的意思。
“文成君,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白圭一边沏茶一边道,“不要被眼前的事情给迷惑住了。”
“赢虔,公孙贾可是您最得力的人物。结合近些日子孟西白三家被各种打压,您还没看出来吗?”
“有人要冲你去了……”
赵政恍然醒悟,确实如此,孟西白三家被打压,三家内部出现严重的分歧无暇他顾。
接着就有人给赢虔和公孙贾布局,使二人触犯秦法。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是冲着他赵政的人去的。
而敢对自己动手的,无非只有卫鞅……又或是老世族甚至是……
赵政眉头微皱,难怪赢甲不想掺和这些事,这家伙绝对是发现什么了。
“你觉得是谁?”赵政缓缓问道。
白圭没有立刻回答赵政的问题,而是问道:“那死了的小孩一家,背后是谁?”
赵政道:“是杜挚的人,世族的势力。”
“世族的人?”白圭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有趣,太有趣了。”
“有趣个屁!”赵政没好气道,“老子也想过是自己把世族逼得狗急跳墙,想借刀杀人除掉赢虔公孙贾,断我双翼。”
“但杜挚那老狐狸,不会蠢到干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情。而且这般狠辣精密的布局,他们还没有这个脑子和魄力,更没这个能力。”
“文成君明见。”白圭认同地点点头,“世族行事,要么群而攻之,要么缩头自保。”
“如此狠辣的手段和布局,非世族风格。那剩下,景监似有贼喊捉贼的味道。”
“贼喊捉贼?”
赵政眸中寒光一闪,“白圭先生此言,着实有道理。”
“仔细一想,景监看似是明面上的受害者,被打得鼻青脸肿,颜面尽失。”
“可细究起来,他这受害者,当得未免太过……急切了些,过早的定二人的罪。”
白圭微微颔首,捋须道:“文成君高见,景监在挨了打,受了辱,却并未在君上面前要求严惩赢虔与公孙贾,反而在君上离去后,让您承诺给他交代。”
他顿了顿,眼中精光闪烁,“这不合常理,双方本就是征地,你死我活的政敌。”
“岂会如此轻易就放过置对方于死地的绝佳机会?除非……他怕追查下去,会查出一些不该查到的东西……”
“不错!”赵政点头,“最大的受益者……才是布局者”
“赢虔,公孙贾,不仅我左膀右臂,更是世子驷最坚实的屏障。”
“如今他们身犯秦法,一旦坐实罪名,即便君上不忍,但为维护变法根基,亦不得不处置。届时,谁人得利?”
赵政眼中寒光闪过:“世族如今的势力不足以,且行事手段不符。”
“所以,当今朝堂之上,能与我分庭抗礼,且有这个谋略胆识的,唯有一人……”
白圭深吸一口气,接口道:“……是卫鞅以及卫鞅所属的变法派!孟西白三家深陷内部问题无暇他顾,一旦赢虔,公孙贾倒下,先生您的势力削弱,卫鞅便可将变法派打入秦国核心。”
赵政眼里精光爆射:“难怪卫鞅出征以后,秦国内部争斗不断。”
赵政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起身对着白圭拱手一礼:“白先生一语点醒梦中人啊!我知道该怎么去查了。”
“商队一事,还需先生多多费心。”
白圭起身:“文成君放心,商队在下必专心打理。”
赵政点头,转身离开白圭的茅草屋。
“唉……”白圭看着赵政离去的背影,无奈摇头,“政治斗争,真的无法避免吗……”
赵政直奔铁鹰锐士驻地,将调查目标锁定到卫鞅。
与此同时,赵政得到消息,卫鞅大军班师回朝。
嬴渠梁公孙贾被禁足,世族又不想,嬴渠梁索性让赵政出城迎接。
赵政也想着试探一下卫鞅,索性就答应了。
栎阳城外,赵政携百官早已等候卫鞅多时。
“大良造,此行可是顺利得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