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秦国士兵的动作，被赵政尽收眼底。
若是放在其他地方，若是敢有外国人嚣张跋扈，早就被剁成臊子了。
赵政的手猛地抬起，却又缓缓放下。若是此刻动手，只会打草惊蛇，坏了整个大局。
那老妇的每一声痛呼，都像鞭子抽在赵政心上，这商於的天，烂得不能再烂了……
“走。”赵政压低声音，转身汇入人流。
刚走出东市喧嚣，转入一条相对僻静的粮仓街巷。
赵政一旁的铁鹰锐士脚步微顿，贴近赵政半步，压低声音道：“先生，左前方粮仓大门右侧墙根阴影处，有两个人。”
“街对面茶棚下喝茶的灰衣汉子，视线一直在瞟粮仓大门和侧巷。右后方那个蹲在墙角玩石子的小童，小半个时辰没挪窝，不对劲。”
赵政斗笠下的目光锐利如鹰，不经意的扫视，已将石头所指尽收眼底。
那两个躲在墙根阴影里的人，看似在躲避阳光闲聊，但身体绷紧的姿势，还时不时将目光投向粮仓。
茶棚下的灰衣汉子，茶碗端在嘴边半天没喝一口，眼角的余光同样在瞥粮仓附近。
那个玩石子的小童，手指翻动石子灵活异常，远非寻常顽童。
偶尔抬起头的目光，正好落在粮仓周围的高墙和守卫位置，这根本不像一个孩子。
而守仓的秦军士卒呢？抱着长戈倚在门边，打着哈欠，对眼皮底下的这些眼睛浑然不觉。
“哼，”赵政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
“上官豹的兵，眼珠子瞎了？这么多的可疑人员不管？？”
他脚步不停，继续前行。穿过粮仓区域，快步朝武库方向走。
这里的秦军守卫明显多了起来，但气氛同样怪异。
明哨暗哨的位置，赵政一眼扫过，发现有些关键的制高点和视线死角，本该设伏的地方，却空无一人。
“先生，武库东角望楼。”铁鹰锐士压低声音，“那个地方本该有弓手才对，现在却无人。”
“西侧马厩后墙，视线盲区，疑有暗桩，不是我们的人。”
赵政微微颔首，将一切尽收眼底。等着吧，小爷挨个给你们算账。
再往前，便是连接城内外，信息传递命的重要命脉驿站。
驿站门口车马不少，几个驿卒忙忙碌碌搬卸着竹简木牍。
铁鹰锐士的声音再次压至最低：“先生，驿站后门小巷，那棵老槐树下有两人在低声交谈，一听就是楚地口音，腰间鼓胀，疑似短兵。”
“而且驿丞……亲自送他们出来，一脸谄媚。”
赵政停下脚步，佯装整理斗笠，侧头看去。
果然看见驿站旁那条僻静的小巷深处，槐树浓荫下，两个穿着秦国服饰但身明显不是秦人。
他们正与一个穿着驿丞服色的中年男人低语，那驿丞脸上堆着讨好的笑，还微微躬着身。
其中一名汉子似乎有些不耐烦，拍了拍腰侧，衣袍下显出一个硬物的轮廓。
驿丞立刻点头，从袖中掏出一卷东西递了过去。
赵政脸色一沉，没想到这商於之地，从上到下，从军到民，从官府到驿站，都被渗透烂了。
导致商於之地的秦人根本没有关中地区的血性，要不是铁鹰锐士，恐怕商於之地反了秦国也不知道。
赵政胸中杀意翻腾，几乎要按捺不住之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后生…后生…买黍米么？自家地里打的，新米……”
赵政转头，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佝偻着背，挎着一个破旧的荆条篮子，篮子里铺着些陈年的干草。
上面可怜巴巴地摊着一小捧颜色有些发暗的黍米，老翁眼巴巴地望着他，眼神中满是恳求。
若是在关中地区，压根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铁鹰锐士下意识地侧身，挡在赵政与老翁之间半个身位，眼神警惕地看着老翁。
赵政斗笠下的眉头微蹙，这老翁出现得有些突然，还是在他杀意最盛时靠近。
但又看，这也只是个挣扎在温饱边缘的可怜人。赵政压下心头翻涌的戾气，声音放缓了些：“老丈，你这米，卖相可不大好。”
老翁一听，有些无奈：“后生……后生行行好…这都是老汉起早贪黑种出来的…”
“前些日子，有个路过的老头子，还带着个年轻人还在老汉田头歇过脚…说老汉这地好。”
“可惜了…那年轻人白白净净，眼睛亮得很，就是说的话怪里怪气，老汉也听不懂…”
他絮叨着，像是在诉苦，又像是在寻求最后一线希望。
赵政心中一动。老头子？年轻人？他不动声色地问：“哦？那年轻人说了什么怪话？”
老翁努力回想着，枯槁的手比划着：“他说…他说…这地方好哇…弯弯绕绕…像个大鱼钩子…”
“日后…日后拿它来…来…”他费力地思索着年轻人的语言，“对了！他说日后要用这商於之地，作个大大的诱饵，狠狠得坑楚国那老王八一把，”
“造孽啊，娃娃家家的，说话没个忌讳…老王八也是能随便骂的么？”
商於之地，诱饵？莫非……
赵政猛地抬头，目光如电，上下打量着老翁。
老翁被他看得一哆嗦，篮子差点脱手，惶恐道：“后…后生…老汉就…就乱说的…这米…米不卖了，不卖了…”
说着就要转身，踉踉跄跄想逃开。
“老丈留步。”赵政的声音沉稳下来，他从怀中摸出几枚沉甸甸的钱币，不由分说塞进老翁枯的手里，
“米，我买了。天寒，早些归家吧。”
老翁握着几枚冰凉的钱币，看着赵政斗笠下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愣住了。
赵政不再看他，转身对铁鹰锐士使了个眼色，大步流星而去。
老头……年轻人……用商於之地坑楚国。
王诩和张仪也来商於之地了？
赵政眉头微皱，这两个人天天乱跑个什么劲啊？
接下来几天，赵政除了去墨家分坛外，就是在住所呆着。
静等君上的大军前来支援，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与此同时……咸阳宫……
嬴渠梁一张老脸阴的可怕，看那架势恨不得把嬴發生吞活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