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时一板一眼,清冷严谨,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失控,李质琢在记忆中竟找不到丝毫眼前这个人情绪急速变化的画面。
但人就是有贱性,越是没见过越是好奇。
李质琢忽然想,当极致的欢愉成了主导意识的唯一,这位国公府出来的严谨世子到底会是怎样的神情,他只是想想,血管似乎都在剧烈的叫嚣着,渴望着。
走到一阴凉处,沈寅清停下,双手背在身后,“阿九,我不管你到底看上那个女人哪一点,但是她不可能。”沈寅清回首,平静的看着他,“哪怕只是收进府。”
李质琢眯起眼。
这是算警告?
凭什么!李质琢眼里翻涌着血色,心脏的温度一寸寸冷下来,暴虐的因子有逐渐复苏的苗头,他重活一世,自认为已经能控制好情绪,但是只沈寅清几句话,这种两世的优势便瞬时消退。
为了一个女人而已,沈寅清能对他做到哪种程度?是骂还是打?他要是敢!他要是敢……
李质琢倏然握紧了拳头。
在他忍不住抬手之前,李质琢一言不发的转身,再等下去,他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不能动沈寅清是不假,可这不代表他不能做别的事,他只是不能在这待下去,谁知道沈寅清还会不会说出更过分的话,他不想听。
沈寅清捏住李质琢的胳膊,不让他走,“阿九,不要赌气,你做别的事都可以,但是只有这件事不可以。”
李质琢愈发的冷漠,忍着摧毁一切的暴躁,“我要是非要做呢?”
很好,那个女人本来可以不用死的,但现在么……
沈寅清声线清冷,“我会阻止你。”
李质琢眼眸瞬间凌厉,“那你可要好好阻止。”
令远和令俞看着两个人刚开始还好好的说着话,没等令俞有所欣慰,两人已经不欢而散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嘛,非要闹,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嘛。
令俞推令远,“你赶紧去找世子,我去追殿下。”
说完,令俞就跑了。
令远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积极……”
李质琢走得太快,令俞跑的气喘吁吁,回到农院找人的过程中他依次发现了水缸里肚皮翻白的鱼,他家世子凌乱的桌案,还有正在被凌虐的新鲜瓜果,“……”
令俞憋笑,蹲下来,“殿下……”
“你来干什么。”李质琢的凤眸带着侵略性,前世的他威压加身,更有残暴之名,是以天下众人唯余惧怕。
但令俞见到的人不一样。
在他家世子面前的人不是世人口中的忘恩负义之徒,也不是凶狠奸佞之辈,而只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小殿下。
令俞张口要说话。
“要是沈寅清叫你来的就算了,反正他也……”
沈寅清推开门进来,“我怎么样?”
令俞迅速猫着身出去,其身家功夫熟练程度令令远叹为观止,感叹自叹不如,然后激励着他向令俞学习。
沈寅清想着一路寻来李质琢做的‘好事’,头疼又无奈,什么鬼性子,“我教你的就是怎么和我横?书读了那么多都进狗肚子里了?”
李质琢冷着脸。
沈寅清软下话来,把前因后果讲清楚,“令远和我说了我才明白这前后的事--你突然画张画像要里正去找人,我只一心想着京里那些人又使了手段,那个女人身份有诈,才不让你多接触,你又是往哪里想的。”
李质琢抬头,“当真?”
沈寅清坐下来,“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慌话,就你这性子,以后世子妃也委屈不了你,我还会因为谁疏远你?”
李质琢沉默了一会,说,“你不喜欢那个女人吗?”
“我见都没见过,谈何喜欢。”
沈寅清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又想到外头桌案的不成样子,甚是无奈,“心情好了就出来,堂堂皇子成什么样子。”
令俞和令远探头探脑,见两位主子出来又立刻低下头,眼珠子却是上下转,就……和好了吗?
令俞:果然,殿下还是世子来哄才行。
令远:他果然是个小机灵鬼,一眼就看出了殿下生闷气的症结所在。
李质琢又跟着沈寅清回到田里,临近晌午,天气慢慢的变热,底下来的人还在热火朝天的干,挖土运土来回循环。
“看到这些,你有什么想法?”
李质琢忽然愣了一下。
沈寅清回首,五官的每一处都体现着严肃和认真,“怎么,这才休学不过几日而已,你就已经忘了学的东西?”
李质琢不是忘这个,他只是……才忽然想起,这个时候沈寅清还是他名义上的师傅,负责教导他的学业--九皇子因为天生粗鄙,才学有限,昭仁帝为此头疼不已,因此特地着人把享誉盛名的国公府世子召进宫中,希望能借此让顽固不化的九皇子有所长进。
这是当初昭仁帝让沈寅清接管他学业时的说法。
而这次,是因为沈寅清接了圣旨,负责缓解干旱事宜才暂时停了讲课。
“没有。”
沈寅清看了他一眼,“既然没有,就好好想想。”
李质琢站的这个位置恰好能把下面的地面形势看清楚,沈寅清提出让他说,李质琢还真认真的想了一下。
“我只听说过这里长年干旱,所以只挖了灌溉的沟渠,却没有排水通道,万一,旱情变成涝情呢。”
这个沈寅清已经把它画在了图纸上,还没有让人开工,目前最要紧的就是把灌溉沟渠挖通,把水引过来,解决了当务之急,后边的工程可以再慢慢完善,因为不急,他就没提,却不想此时李质琢提了出来。
沈寅清说,“这确实是个潜在的隐患,但是从哪里开始挖又到哪里结束还得仔细商量,这件事既然是你提出来的,你就继续往下想,排水沟应该安排在哪里。”
他比谁都清楚,李质琢不是朽木,简单点来说,他就是懒,因为阴晴不定的性格可以让他省却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就把自己养成那种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