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平儿被我安排进宫里伺候皇后，她是个机灵的，很快就讨得皇后欢心。
皇后越看越觉得她合眼缘。
“你和娘娘好像，说不定上辈子是母女呢！”
本是宫女的闲聊，却像巨石落入皇后的心头。
顾不得逛御花园，皇后摆驾回宫，屏退众人，悄声询问贴身心腹。
“你说会不会公主不是我亲生的？”
心腹不敢乱说，只是说了句模棱两可的，“子女生得不像父母本就是正常的。”
可，性格模样一点儿也不像，难免引人遐想。
我让平儿趁热打铁，躲在角落里哭泣思念亲生母亲。
“恰巧”被皇后看见，仔细询问才知道平儿的养母，当年竟然做过自己的贴身宫女。
皇后素来仁慈，允许宫女自主成婚，并且每月都有探视机会，宫女要离宫，她也会给一笔安家费。
当年贴身宫女和她同时有孕，生产后就带着女儿匆匆离宫，如今想来更像是做贼心虚！
皇后急忙掀起平儿的衣袖，一个特别的胎记映入眼帘。
母女相认，真公主扑在皇后怀里哀哀哭泣。
皇后母家势力也不是摆设，她跟着我准备好的线索，找到当年的产婆，真假公主的事很快查明。
皇后想要立刻恢复平儿的身份，被她拦下。
“女儿有您这个疼爱的母亲就够了，不敢再奢求更多。”
“况且，您和乐嘉公主殿下相处了十八年，肯定是有感情的，贸然公布她是假公主，岂不是伤了你们之间的母女情分！”
皇后本想宣称真假公主是双生子，因国师预言妹妹需要在佛寺潜修十八年才能回宫。
让平儿以二公主的身份回宫。
见女儿这么懂事，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皇后自惭形秽。
平儿已经按我所言行事，一切顺利。
再看乐嘉公主，还一无所知，满心喜悦地让太医问诊，得知没有怀孕，大发雷霆。
“废物！一群庸医，要是本宫一月内再怀不上孩子，你们就都去死吧！”
我在门口嗤笑，每晚和你放纵的是用道具的老太监，纵使过一万年，你也不可能有孕。
我的冷淡让乐嘉更加执着于我，想尽办法要怀上我的孩子。
“本公主身份高贵，容貌倾城，天底下就没有本公主得不到的东西。”
“不就是男人的心么，用孩子拴住就可以了。”
她让人在房里下迷香，催得原本清心寡欲的老太监都面红耳赤。
乐嘉还想要睡芸娘的床。
她不知从哪儿听来一个偏方，说是睡怀过孕的女子的床，更容易有孕。
我神情冷漠一口拒绝，乐嘉扭着水蛇腰，半解罗裳自觉风情万种。
在我看来犹如跳梁小丑，恶心至极。
“公主何必一副青楼女子做派。”
把我的嘲讽当夸奖，乐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李郎，奴家这样你不喜欢吗？”
我嘴角蔑笑眼里一片冷漠，“青楼里的花魁尚不及公主半分风韵。”
8
皇后迟迟没有动作，我知道她对乐嘉的亲情没有这么快容易斩断。
于是准备釜底抽薪，逼皇后一把。
我让人装作乐嘉公主的丫鬟给仆妇送了信。
信上说乐嘉公主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谢谢仆妇给了她尊贵优渥的生活，约她相会诉说母女之情。
仆妇很是欢喜，一见到独自站在湖边的乐嘉，就欣喜嘹亮地叫了句。
“女儿！”
“你对娘真是太好了，不枉费我当年把你和换成皇后的女儿。”
乐嘉被吓了一跳，喊人要打死这个疯妇。
“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府里的下人早就被我调走，乐嘉选择亲自动手教训这个疯妇。
她一耳光把仆妇扇倒在地，骑在她身上用簪子猛刺。
被仆妇拼命拦下，“不，你不能打我，女儿打娘会遭天谴的！”
乐嘉愣住，找会些许理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己不像帝后是假公主的流言最近越来越多，现在又突然冒出一个人自称是自己的亲娘。
如果自己不是公主，岂不是享受不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仆妇对乐嘉和盘托出，她当初利用刺青颜料为假公主画胎记，趁众人抢救皇后将两个婴儿换了。
“娘都是为了你能过上人上人的好日子啊！”仆妇抓着乐嘉的手涕泪横流。
乐嘉嫌恶地瞅了仆妇一眼，强压心中的怒火问道：“这事儿除了你还有别人知道吗？”
“还有你换出去的那个贱人如今在哪儿？”
“你放心，这事儿我做得隐秘，只有我一个人知晓，至于那个贱种，前几日就被你打死了。”
仆妇一脸欣喜。
乐嘉埋头苦想，实在想不起关于那人的记忆。
她打死的人太多了，更何况一群贱婢根本不值得高贵的她记住。
死了就好，乐嘉眼神晦暗扫了仆妇一眼，犹如阴鸷的毒蛇。
“你为了我是不是什么都可以做？”
仆妇忙不迭地点头。
下一秒乐嘉手里的簪子就插进了毫无防备的仆妇脖颈上。
“我……可是你的娘……”仆妇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娘？你这种肮脏的下人也配当我的娘？”
“你不是为了我什么都能做吗？那你就为了我去死吧！”
鲜血喷了乐嘉一脸，也震惊了躲在树后的皇后。
9
“母、母后……你、你全都看到了？”
满脸鲜血的乐嘉现在犹如罗刹鬼。
见皇后身边没有跟着仆从，乐嘉竟还想杀皇后灭口。
幸亏平儿来得及时，飞身扑过去，替皇后挡了一下。
平儿身上血哗哗地流，却不喊一声疼，第一时间关心皇后的安危，没说几个字就晕了过去。
弑母残暴，没想到在她面前规矩听话只是有些任性的乐嘉公主，如此狠辣。
皇后彻底死心，让人绑了乐嘉要严惩，被匆匆赶来的皇帝制止。
没等皇后说话，乐嘉抢先卖惨，扭曲黑白，把锅都甩到了平儿头上。
说她只是想除了皇后身边这个巧言令色的宫女。
之前还怜惜假公主之间的母女情，皇后并没有把孩子被换了的事告诉皇帝，此刻后悔万分。
即使拿出证据表明平儿真公主的身份，可皇帝先入为主，对这个找回来的女儿并无好感。
反倒是顾念父女情，并没有追究乐嘉刺杀的罪责。
在皇后的强硬态度下，为平儿举行了盛大的回归告祭典礼，赐封号太平。
朝臣被乐嘉欺压良久，强撸民男，逼良为娼的事她没少干。
纷纷闻风上奏，要求皇帝彻查乐嘉公主。
乐嘉在皇帝面前素来会卖乖，她做的那些坏事也遮掩得很好，皇帝自然不信朝臣的谏言。
就算是事实又怎么样，他们皇家的事，何时轮到朝臣质疑了。
他保的不是乐嘉，而是皇帝的权威，容不得任何人冒犯。
皇帝随意点了一个庸碌的官员前去调查。
转头就赐了乐嘉公主很多珠宝玉器，彰显宠爱之心，一看这架势，被派遣的官员立刻草草了事。
10
我本就没有期望一次能拉公主下马，井然有序地布置着下面的计划。
乐嘉恨我没有帮她，还查出了我一直在搜集她的犯罪证据。
发疯了似的在公主府乱打乱砸，挥舞着剑朝我冲过来。
“我有哪里比不过那个贱人！为了她你竟然这么对我。”
我神情冷漠，反手夺过她手中的剑，将她踹到在地，剑尖指向她雪白的脖颈。
“你也配和芸娘比？芸娘善良可亲，犹如天上皎洁的明月。”
“而你暴虐成性，肆意虐杀宫人，为了敛财逼良为娼，贪污赈灾粮，害死上万百姓。”
“拿你同路边的野狗比，都脏了野狗的名声。”
乐嘉嘶吼叫嚣要让我付出代价，要把我做成人彘关在最肮脏的牢房里被老鼠啃噬。
“还有你那个不要脸的妻子，本宫要将她暴尸百日，然后挫骨扬灰。”
我冷漠的脸瞬间染上愠怒，“在那之前，我会先弄死你。”
一直以来，我都只想替芸娘复仇。
既然皇帝不肯处置乐嘉公主，那我不妨给他找点刺激。
乐嘉查到的所有事，都是我故意泄露给她的，为的就是逼她狗急跳墙。
经过一年多的努力筹谋，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权无势的蝼蚁。
朝中势力遍布，我不争功不挡任何人的路，一心只为复仇，所以我与每一方的交情都不错。
况且我为状元，皇帝也看重我，依附于我的人不在少数。
乐嘉派人来暗杀我，被我杀了扔进她的被窝，吓得她花容失色。
乐嘉只得急匆匆地去找皇上，要让他撤了我的官职，将我贬为贱奴。
往常对她恭敬的公公，如今一个眼神都不肯给她，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陛下在忙国事，公主在此等候。”
面对皇帝她不敢造次，乖乖站在廊下等着，今日没有眼尖的小太监为她搬来椅子。
她一站就到了天黑，期间几次不耐烦想要硬闯，被掌事太监两三句就当了回去。
她得罪人无数，还都是血海深仇。
掌事太监收了个干儿子帮他养老，很是疼爱，因为撞上公主心情不好，就被虐杀了。
我找上他的时候，他立马就答应了。
11
见乐嘉受够了累，掌事太监才轻悠悠地说，皇帝不想见她，一番敲打的话气得乐嘉火冒三丈。
其实皇帝根本没有在宫里，出去微服私访了。
乐嘉根本见不到皇帝，又有流言传皇帝是如何疼爱刚找回来的太平公主。
早就把她这个假公主抛在脑后了，还在计划着要将她贬出京城，以防太平公主见着她想起往事伤心。
乐嘉在府里都快急疯了，熏香也不如往日安神，每夜都会梦到自己被贬出京城后的悲惨遭遇。
担惊受怕的乐嘉突然想到一条妙计，她要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我适时推人给她献计。
她花重金买了一条苗疆蛊虫，买通皇帝御厨下在了饭菜中。
半夜，皇帝睡得很不踏实，一睁眼，乐嘉公主举着一只铃铛在他床边阴冷地笑着。
她狞笑着，“父皇，如今你的生死在我手中，要是你肯将皇位传给我，我就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说着摇动手中的铃铛，皇帝疼得死去活来。
皇帝瞪大眼睛望着乐嘉，一口老血喷出来，跌坐在龙椅上。
这场宫变来得快，去得也快，大安变了天。
她怎么也想不到，关键时刻我和太平公主带人赶到。
直到被下了狱，还在日夜哀嚎着自己是尊贵的公主，要把所有不顺从她的人统统杀掉。
皇帝中了蛊毒，身子亏损严重，缠绵病榻，全靠各种名药吊着。
皇帝病重后，全是曾流落民间的太平公主日夜照料，汤药都要亲尝后才喂给皇帝，实在是孝心昭昭。
皇帝将死感念父女亲情，且太子还小，就让太平公主辅政。
拿着圣旨，太平公主退出了皇帝的寝宫，与在门外的我相视一笑。
12
之前，我就将乐嘉的罪证陈给了皇上，贪污受贿致使饿殍遍野，嗜杀成性……全部罪证都够她死上几百次了。
可皇帝为了所谓的皇家脸面和自己的权威，选择视而不见。
他在大殿上力保乐嘉没有犯罪，要是公布了她的罪行，岂不是打他的脸。
乐嘉所有的罪证被皇帝全部下令焚烧，命我不得再查。
皇帝还拍桌子指责我，“乐嘉是你的妻子，你这样做对得起她嘛！”
我的妻子只有芸娘，却被乐嘉残忍虐杀。
让她在世间多活一刻，都是我对不起芸娘。
我可以将乐嘉暗杀，可她这样的恶人，轻松死去太便宜她了，我要她身败名裂，在狼狈不堪的煎熬中死去。
还好我早有准备，给他的证据全都是誊抄的，原件尚在我手中。
我去找了太平公主，她本就聪慧，更是刻苦，没多久就集聚起不少门客。
在民间生活了十几年，她更懂百姓的疾苦，在我的劝说下，决定还百姓朗朗青天。
皇帝老了，刚愎自用，只顾玩弄权术，完全不在乎老百姓的死活。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既然如此，何不改天换日，换一个能为百姓谋福祉的掌权者。
在我的帮助下，太平公主迅速稳住朝局，成了名正言顺的监国公主。
13
我去天牢见乐嘉，她被关押在最底层，那里没有光亮，更没有人和她说话。
金枝玉叶的她很快就受不了了，拍打着牢门祈求放她出去。
原来她也会害怕，也会恐惧。
我走进的时候，她像被驱逐的野狗一样，四仰八叉地躺在干草堆里，蓬头垢面不复往日精致华贵的模样。
“李郎，你救救我，我可是怀了你的孩子！”
乐嘉死死拽住我的衣袖，涕泗横流地哀求着，“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放我出去，这里太可怕了，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道歉？知错？
她不过是害怕和后悔而已，害怕被惩罚，后悔做事不严密被人抓住把柄。
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乐嘉喜出望外。
“你只要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方，当着众人承认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不知生父。”
“我就让你出了这天牢。”
乐嘉瞪圆了眼睛，咧开的嘴角僵在脸上，想要狡辩，“李郎，你说什么呢，这可是你的孩子啊。”
“我的孩子？我连碰都没碰过你，哪儿来的孩子你自己清楚。”
她颤抖着低下头，她秘密养了许多面首，婚后怕我知晓都遣散了。
和“我”同房许久，肚子都没有动静，她就急了，将那些人又找了回来，日夜缠绵。
肚子里的孩子，她也不知道是谁的。
晚上夜黑风高，功力高深的老太监翻入乐嘉房间，点上秘制香薰。
他那些变态癖好，乐嘉竟然全盘接受，还缠着不让他走。
得知真相，乐嘉的尖叫声响彻天牢，她自认为高贵，竟被一个老太监糟蹋了。
日头高照，繁华的街道上，以前骄傲高贵的乐嘉，大声咒骂自己，骂自己放荡淫贱，连孩子的生父都不知是谁。
霎时满城风雨，围观者众多，还有人趁机倒卖烂菜叶子。
人人都恨不得砸上这个不知廉耻的乐嘉几下。
她掩面呜咽哭泣，“李晋，你满意了，我的名声全毁了，我还怎么在京城立足，你是不是要我死才甘心？”
“不要脸的事做了，还想有一个好名声？你做梦呢？”
当初芸娘死后，乐嘉还不肯放过她，命人四处编撰芸娘勾搭卖货郎和邻居的谣言，散播芸娘是不要脸的贱女人，被欺辱致死是她活该。
我就是要她将芸娘当初受过的屈辱，一点点都受一遍。
14
皇帝没熬过一个月，一命归西了，太子继位，太平公主摄政。
我将乐嘉关进了冷宫，每日和蛇虫蚊蚁做伴。
“你骗我？”
我讥讽摇头，“我只说带你出天牢，从未说过会让你过上曾经锦衣玉食的生活。”
乐嘉忍不住发抖，匍匐在地上跪在我的脚下，想说话却颤抖呜咽说不出来。
我漫不经心地用脚踩上她的脸颊，轻慢地笑着，“放心，我暂且不会要你的命。”
“我要你生不如死地活着，要你十倍、百倍、千倍地偿还芸娘所受的苦，你不是自诩身份高贵瞧不上芸娘吗？我要你日日跪她拜她，祈求她保佑我不会这么快弄死你！”
皇位交替政局不稳，蛮荒外族借机侵占我大安边境。
边关将士欲死战，我却不欲让他们流血牺牲。
我提出让公主和亲，可免战事，生灵涂炭。
“那可是摄政公主，送去和亲岂不是灭我大安国威！”
“就是，此举不可。”
朝臣激烈反对。
“冷宫不是还有一位乐嘉公主吗？”我轻言出声。
废物利用一下并无不可，只要能拖延时机，等我军缓过来，定能保边关百姓平安。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当时朝局正乱，顾不上废去那人的公主名号。
浩浩汤汤的送嫁队伍出了京城，乐嘉又觉得自己行了，大言不惭地向我放狠话。
“你给本宫等着！待我得到大汗的心，定要带兵踏平这里，然后留着你慢慢折磨！”
我含笑不语，蛮荒之地的人彪悍骁勇，就连女人都崇尚武力，她这样只会耍心机又歹毒的人去了，必是生不如死。
乐嘉去了蛮荒，欲效仿在大安的手段勾引那里的王，殊不知连王的面都没见着，就被有母族撑腰的王后赏到了军营。
军营里的汉子都以能尝一尝她的滋味为荣，她不是自诩高贵吗？做千人、万人的发泄之物的滋味好受不。
没过几日，乐嘉就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死的时候身上没一块好肉。
收到来信的我泪水夺眶而出。
芸娘，我终于为你报了仇。
没有了芸娘相伴，我也无心庙堂之高，自请回到家乡做一个小官，为百姓做些实事，也能多陪陪芸娘。
我扶棺回乡，一路上同芸娘讲着沿途风景趣事。
“芸娘，你看山边的山茶开得正艳，你最喜欢山茶了，我为你采一朵簪在发间可好。”
赶车的小厮几次欲言又止，看我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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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死后的第十七年，我也死了，死在她的墓前。
我死前拼命磕头祈求，磕破了脑门，伤口深可见骨。
老天爷，求求你，看在我一生清廉，救苦救难无数的份上，赐我与芸娘来世相遇，做一对相守一生平平安安到老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