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东西让时凡改变了想法?时凡后来想想,大概是因为他是个有血有肉在这个世界上有着在乎的事物的人吧,正因为他拥有人类的七情六欲,所以在看到那些照片上的亲昵与柔情时被感染了,无法做出会让人心碎的事情来,那么那个人其实是具死尸。
女尸在时凡面前停了下来,她盯着时凡,眼神古怪,似乎是在打量时凡肚子里头藏着什么坏主意。
时凡向着旁边走去,为女尸让出通往灵柩的路。
女尸几步飞跃过去,抱起珠子用自己仅存的一只眼睛细细打量,最后郑重其事的将珠子放好,盖上盖板,动作温柔得如同在深夜为孩子盖被子的母亲。
“我很抱歉弄伤了你的眼睛,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白泽为你治疗,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占天珠在哪里?关笙哥是不是在占天珠里?”时凡放轻自己的语调,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饱含善意,他向自己的敌人,向女士询问道。
女士没有做出过激的动作,她慢悠悠的转过头来继续打量时凡,似乎是在思考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没有恶意。”时凡收起轩辕剑,向前走了一步,而后他停下来观察女士的反应,见她只是绷住了肩膀,没有太大的抗拒反应后,他继续动作舒缓的向她前进。
“我们没有想要与你为敌的想法,只是想要寻找我们的同伴,如果你见过他,可不可以请你告诉我,他对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朋友。”时凡边走边说道。
当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女尸伸手就可以碰到时凡的时候,女尸缓缓的伸出了手,似乎要去触碰时凡,就在这时,在一瞬之间,女尸倏然放大的口腔内部,兀官痕的喊声在时凡的世界里如同命运交响曲一般浓烈的昭显自己的存在感。
兀官痕在女尸咬上时凡的脸的时候堪堪赶到,将时凡带走。
“你没事吧?”两人与女尸拉开距离,兀官痕将时凡放在一处高地,问道。
时凡顺着脸上流下来的血往上摸,摸到了眉心处一个鲜血淋漓的牙印,女尸刚刚真的是用尽了全力,时凡到现在都处在一种自己的头盖骨就快要裂开的苦痛错觉里。
兀官痕还来不及等到时凡的回应,便与冲过来的女尸又打了起来。
时凡的血落在他的袖子上,这大大的刺激了兀官痕,他手下的攻击不再留手,鸿鸣刀一次又一次落在女尸僵硬而又坚硬的躯体上,让她如同一个破布娃娃;而不知道什么又刺激到了女尸,后来的打斗之后她简直hi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够伤到兀官痕,哪怕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她也毫不犹豫的执行。
时凡的受伤太频繁了,白泽不赞同的看着他道:“你要找到自己的定位。”过去在龙炎组中的训练之中,时凡一直被看做是医护人员,虽然他需要配合队友剿灭敌人,但是他最大的职责就是保护好自己,在适当的时机治疗队友。而时凡现在却好像将那些训练的内容都忘记了,屡屡以身涉险。
白泽能够治愈伤痛,但是他并不喜欢这件事情。他能够不断的重复做一件事情,却不希望自己的时间花在治疗一个不懂得爱惜自己不断受伤的人身上。
“我没事。”时凡摆手道,他艰难的爬起来。
“主人,你的忍痛能力让我佩服,但是在隐瞒自己身体情况这件事情上,我并不赞同你的做法。”白泽道,“魂兽灵与你有着灵魂上的羁绊,如果你是痛苦的,那么魂兽灵也不会幸免。”
时凡顿了一下,他仔细的看向白泽,这才发现白泽的身形是若隐若现的。
“你怎么了?”时凡不得不承认,他的忍痛能力的确是增强了,可与他一体的魂兽灵却没有,像是现在连续不断从牙印切口处向全身输出的痛感,在他的忍受范围之内,但是……这些疼痛也在魂兽灵的忍受范围之内吗?
“她将病毒输入到了你的体内,你已经开始尸变了。”白泽的声音清冷,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我们先进行治疗。”时凡吐出一口浊气,坐下说道。
白泽摇摇头,在时凡不解的目光下道:“你被感染了,就代表着魂兽灵也会被感染,我已经不具备治愈这种病毒的能力了。”神医难自医,这句话放在白泽身上也适用,他是拥有世间罕见的治愈能力不错,但是他并不是万能的。
时凡猛的站起来,眼睁睁的看着白泽化作白光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他想要伸出手去抓住那散开的碎光,却发现自己的躯干已经僵硬到连伸手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变得无比困难了。
“痕……你在……哪里?”恐惧进一步升级,时凡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现在只能够震动声带,发出惶恐的呼喊声,只能够拨动自己的眼珠子,在有限的视野范围内寻找兀官痕的身影。
兀官痕与女尸大战,为了避免危及时凡,他刻意的引导女尸向着远处而去,女尸处在狂暴状态,只一昧的攻击他,并没有思考兀官痕动作背后的深意,在时凡闭眼的景象出现在兀官痕的眼前之前,一切都在兀官痕的算计之中。
预知是一种可怕的能力,可是当这种能力被限制,当这种能力只能够在危险发生的前一刻产生作用之时,会给无能为力的拥有者带来难以形容的痛苦。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重要的人死在自己面前两次,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那不是幸运,而是一种折磨。
兀官痕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意识前一步向时凡冲去了,可是不管穷奇的速度有多快,兀官痕最后看到的也只有时凡闭眼前的最后一幕。
能够在死之前看到痕,这已经很好了……很好了。时凡突然之间开始庆幸自己摆出了伸手的姿势,在这个场景下,那个姿势可以代替他表达心中最浓烈的情感——他想要与兀官痕肩并肩,抵御世间所有的苦难。只是……明明他的眼睛都已经僵住了,为什么还是有眼泪流下呢?
那是他在哭,还是这个世界下起了雨?
兀官痕抱住时凡,他不敢太过用力,害怕时凡会因此而碎掉,到时候他就连一个完整的时凡都没有了。
他回头看去,女尸并没有跟着他回来。意识在被千万倍放大的痛苦之中更加的清醒,之前那些尽在掌握的自得如同利剑摧残他的手脚,告诉他冷冰冰的事实:不是他将女尸玩弄于股掌之间,而是他们早就深陷女尸的算计之中而不自知。
是他的傲慢害了时凡。兀官痕轻柔的在时凡眉心处的牙印上落下了一个吻,他用手摩挲着牙印,一字一顿的道:“你的身上怎么能留下别人的印记?等我回来,我要好好的惩罚你。”
冰凉的额头与温热的额头短暂相触,而后兀官痕抬起身来,骑着穷奇飞向高空。
红色的羽翼从他撑破他背后的衣服,黑白相间的尾巴在风中猎猎鞭动,穷奇嘶鸣一声化作青烟将兀官痕笼罩了起来,等烟雾散去,此间已经空无一人。
女尸身上伤痕累累,兀官痕确定自己能够找到她——通过她身上那遮掩不住的腐败恶臭。他跟随着气息绕了一圈,突然掉头往回,他回到灵柩的所在地,果然看到了灵柩又一次被封存了起来,就如同他们最开始看到的那样。
兀官痕在灵柩上砍下三刀,刀刀入木,他跃上灵柩,反手握住鸿鸣刀的刀柄,直直的刺入灵柩之中,往边上一撬,将盖板横切成两半,露出下头睁着一只凸出的眼睛看他的女尸。
女尸怀抱大珠子,在兀官痕出手的那瞬间跳出灵柩,只是她的速度快,兀官痕的速度更快,他伸手一抓拉住了女尸的手,大珠子失去了一只手的拖持滚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与泥石摩擦声。
她乱了手脚,死命的想要去追大珠子,但是手却被兀官痕牢牢的抓住,让她难以动弹。
兀官痕用尾巴将大珠子卷起来,垂在女尸刚好触碰不到的高处,他对女尸道:“把时凡还给我。”
女尸不理会他,一蹦一蹦的想要抓住头顶上的大珠子。
“把时凡还给我。”兀官痕再次重复道,随着他声音的落下,尾巴猛的一用力,大珠子上出现裂缝,有水滴落下来,恰好落在女尸空荡荡的那边眼眶里,最后纯粹剔透的水染成黑色从她眼中流下。
“把时凡还给我!”
随着砰的一声,女尸全身都被淋湿了,玻璃渣划破她的脸颊,血迹斑斑。兀官痕手中一用力,女尸的手就生生的被扯了下来。兀官痕的动作太快,以至于女尸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她缓缓的转过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臂膀,尖叫了起来。
兀官痕向她走去,声音森然冷冽。
“把时凡,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