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素来喜称人死后去的地方为极乐净土,你我刚刚走过的地方是极乐城。”
玉面狐狸审视着那扇门,好似第一次见着似的,而后她一转身,靛青色纱裙罩上她的身段,波浪秀发转眼成了古式半盘发,眼中水色波动,声音撩人:“而这处,自然就是净土了。”
时凡还未从他突然变身的场景中回过神来,便被她推向那门,而门却是有灵一般的打开了迎接他。
“我怎么换上这身衣服了?”时凡回头张望,玉面狐狸早就不在了,而他却身着粗布衣裳。
既来之则安之,总不能把自己憋死在这巴掌大的地。
除去以他为中心几米开外的地方是清晰的,其他地方都是被浓雾笼罩着的。时凡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扔了出去,只听见石头在草上滚动的声音,他动动心神,想要召唤出轩辕剑,但他既无法召出剑,也无法与魂灵兽沟通。
但古怪的是,和魂灵兽之间的联系在进入这地方之后感觉更为清晰了。
这让时凡觉得安心,他敛了敛心神,将手探进雾中。雾触碰到他的手,居然消失不见了!
时凡大为惊异,一时间也忘记了自己可能是在玉面狐狸的圈套之中,大步的向前走去,他就像是是个吸尘器,将雾都吸收进肚子里了。
时凡有些魔怔,心中再想不起任何,直到他走出那片被白雾笼罩的地方。
“冰糖葫芦——一串只要三个铜板!”
“卖风筝啦,卖风筝啦……”
被小摊贩叫卖的声音唤醒,时凡懊恼自己的意志力太不坚定,刚刚的他就像是个三天三夜不睡觉也要把游戏打通关的网瘾少年!
他提步走进这一片繁华之中。
玉面狐狸把自己丢进来这个地方做什么?时凡不解,但是他想到妖兽大多在这世上存活多年,最初生活的年代就是古代,自己或许是掉进玉面狐狸的某处记忆中来了?
而后他又把自己的猜测给推翻了,谁会那么傻把敌人丢进自己的记忆中去?要是他,他肯定不会让敌人触碰到他的隐私。
进来之前玉面狐狸说的话想想他就牙疼,他文化程度不高,一涉及到古代的故事语言什么的他都觉得是神仙讲话,刚刚那些话,他是一句没听懂。
得想办法逃出去。时凡暗暗记下旁边那棵柳树的模样,他得把这儿摸清楚,找到出去的办法,去救关笙哥。
他满小城的转着圈子,遇上了一桩热闹事。
卖馄饨的摊贩八卦的对他唠叨:“城里首富的公子要娶亲了,迎亲的队伍一早就出发了。”
说曹操,曹操到。迎亲队伍还没见到影子,喜乐就已经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时凡看着汤碗里清汤里浮着了葱花,并不在意,直到他听到别人提到兀官家这三个字,他一打听,才知道这是兀官家未来的继承人在娶亲。
时凡心中知道不可能是兀官痕,但是身体还是忍不住的跟着动了起来,他立在路边上,等着迎亲的队伍经过。
好在坐在白马上的新郎官并不是时凡,时凡着实松了一口气,可是旁人在他身边说起的事又让他一颗心吊到了悬崖边上去,比坐过山车还要精彩。
“大少爷是美人在怀,前途无量,可惜了二少爷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时凡嘴里含着一口热汤,他一时心急咽了下去,忙问道:“那兀官二少爷叫什么名字?”
那人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是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不知道兀官家的事。
“那个二少爷是不是叫做兀官……痕?”时凡问。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时凡又听着那人说了一些兀官家的事,随后去了兀官家吃喜酒——兀官家财大气粗,免费请城里所有的人吃喜酒。
兀官家作为城里第一大户人家,就是府上的一个丫头死了都能被人们津津乐道半个月,这两大少爷与第一美人的故事可是上了话本的。
赶巧时凡同桌的一个老头就带着话本,时凡向他讨要了翻阅了两页,与之前那人与他说差不多,都是个兄弟俩爱上同一人的故事。
故事的结尾,温文尔雅的大少爷大获全胜、春宵在即,而歹毒阴狠的二少爷则是一身病痛、躺在老宅里不知生死。
时凡以为兀官痕也是在这亮堂的府邸里才跑过来喝喜酒,刚刚跑得太过着急也没听那人说起兀官痕现在的下场,现在看了结局心里难受得紧。
至于话本里说兀官痕耍的阴招他是半点不信的,痕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还能不知道吗?
丢下话本,时凡就离开了。
同桌的宾客一脸讪讪,面面相觑,却没有人问及他为何离开。他们本就是为了蹭饭而来,那人又与他们没有一分半点的亲戚关系。
老宅子虽然破败,但是也是个屋瓦齐全,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旁人都说大少爷菩萨心肠,为患病的弟弟送来了伺候的下人,可时凡一进去,就看到两个丫鬟模样的姑娘大声咒骂着什么。
他走近一看,才发现丫鬟是在兀官痕的屋子里,兀官痕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双眼紧闭。
“你个讨债鬼,都这么多天了怎么还不死?我们姐妹两连喜酒都不能去吃了!”一个年纪较大的丫鬟脚踩镂空圆凳,面容凶狠。
另一个丫鬟冷眼旁观,嘴角衔一抹得意的笑。
“该死的是你们!”时凡觉得有人在拿榔头敲击他的心脏,叫他呼吸都便得压抑,他走进去,三两下把骂骂咧咧的丫鬟丢了出去,将房门关上。
兀官痕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与真实世界里他死去的样子重合,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你哭什么?”清冷寡淡,叫人一听之下如坠冰窟,但时凡却惊喜的冲了过来。
他冲向兀官痕的势头猛,但真到他身边时动作却轻柔,时凡盯着他,激动道:“活的痕哥!”
兀官痕被他这神来一笔搞得莫名其妙,自身又不喜与人接近,他撑着身体靠上床檐,却是要拉开两人的距离。
时凡想起这个兀官痕可能不认识自己,他东拉西扯的说了一大堆,又是扯到报恩又是自称大仙,总算是让兀官痕对自己放下了警惕。
兀官痕突然咳嗽起来,时凡把手伸过去心里叫着白泽的名字想要给他治病,白泽没应他但手上的确是冒出了白光,兀官痕整个人被白光包围起来,时凡适应了这种光,故而捕捉到了兀官痕眼中的难以置信。
时凡原本心中对白泽的沉默感到一丝惑意,但是马上他的心神就被兀官痕占据了。
“咳,这是仙术。”时凡一本正经的胡扯。
兀官痕原本算不上健壮,但是身体素质也比一般人好很多,他现在体弱多病都是拜他那个好哥哥所赐,初时他自己也不愿意放弃治疗,但是天下能人异士,却无一人可救他,渐渐的他也就心灰意冷,接受自己大限将至的事实了,只是他没想到,今日他哥大喜,本该也是他大忌,居然会有仙人为他治病!
身体被治愈之后还是很虚弱,但是折磨他的病痛却没有了,兀官痕仔细的用眼神描摹时凡的眉眼,一字一顿道:“手足相残为天下人所诟病,然,我自问经年不夺兄长之荣,素来不负长兄之托,兀官绝毁我姻缘,断我前程,害我困塌,此仇不报,我心难安!”
时凡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但是兀官痕字字如杜鹃啼血,其中悲意,他闻之心痛。
“我不求荣华富贵飞黄腾达,愿以贱命一条,换兀官绝万劫不复!”
“我帮你。”兀官痕想要报仇,他是一定会帮的。
时凡的回答迅速而坚定,这让兀官痕舒展开了蹙起的眉峰,他展颜一笑。
时凡一抖,差点没克制住自己扑上去啃一口。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时凡捂住眼睛喃喃道,再看下去他鼻血都要流出来了。
兀官痕见他移开目光,道:“你可曾见到迎亲队伍?”
时凡点头。
“那……兀官绝可是铺十里红妆,骑汗血宝马迎娶涟裳?”
时凡回想起来,兀官绝的迎亲阵仗的确壕得吓人,只是他刚刚没有注意而已。可是这话,他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兀官痕说的。
兀官痕看他神色为难,便知自己说中了。
“十里红妆,汗血宝马算什么?等你迎亲的时候,毕方衔飞雪赐福、勾陈为你坐骑,没人能比你威风!”时凡见他露出失落的神色,忙道。
兀官痕又笑了起来,但是这次是自嘲的笑。
“我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姑娘愿意嫁我?”
时凡咽下嘴中那句‘我倒贴都可以’,一来他还是要在兀官痕面前保持形象的,二来兀官痕说的是姑娘,他一个大男人,估计就是倒贴兀官痕也不会理睬。
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啊。时凡有些失落,但是又觉得这段和兀官痕相处的时间是他偷来的。
两人交谈一宿,乏了以后同睡一塌,时凡睡着前迷迷糊糊的念道:这的确是一方净土……
深夜,兀官痕的形体化作紫烟,围绕时凡转了一圈,而后又化作人形躺在他的身边。
黑暗之中,有人悄然勾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