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伊剑下朝之后辞别了相约一起回去的官员们,暗自用了斗气甩开后边跟着的人们,独自去了一家酒庄。酒庄很老旧,沾满灰尘的帆旗在空中飞舞着,微风将酒香送出去老远,成伊剑走近之时,恰好有一妇人走出来,她看到成伊剑之后热情的招呼道:“二殿下,您回来了。”
成伊剑颔首,踏进酒庄之中,此时的酒庄之中正坐着几位微醺的醉汉,他们叫嚷着让店家再上几壶‘愁情’,却被妇人捏着耳朵丢了出去。
妇人对成伊剑有礼,可是对着这群酒鬼却是泼辣得很,不过也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要是不泼辣一点怎么能看顾得住这家酒馆?
“都给老娘滚,今天酒馆不营业了,帐给你们记着了,下次记得带钱来。”妇人说罢,便关了门,将那群酒鬼关在了门外。
成伊剑摇摇头带着苦笑道:“我总是在打扰婶子做生意。”酒馆的客人何时来何时去都是一件不稳定的事,往常成伊剑过来这边都会挑早上,那时候酒鬼们都还在睡觉,而酒庄却已经开张,这样他既不会打扰到店家做生意又能和店家说几句话。只是这次,他却是再不能明事理的等到明天了。
太子殿下这次为他解围,不过是看在他昨日里的识相罢了,接下来还有很多的难题在等着他,他脸上的伤会给他带来很大的马芳。
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治好脸上的伤。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你能来我和当家的都是求之不得。”婶子麻利的将桌子上的残骸收拾好,引着成伊剑往立即里间自己人歇息的地方走去,她和当家的一生无子,在她和当家的眼中对两人极为孝顺的成伊剑就是她们的孩子。
“舅舅在吗?”成伊剑并未将婶子的话放进心中,他坐下后手扶面具问道,手碰到面具的那一刻成伊剑有些恍惚,他刚刚并未摘下面具,为何婶子却在一瞬之间认出了他就是二皇子?他抬头看向婶子,当有情绪要在心头的大海上掀起浪头的时候,都会被压下,有无形的压力在克制着成伊剑情感的抒发。
一瞬之后,成伊剑抛开了这个问题,心绪归于平静。
“当家的在睡觉呢,你喝喝婶子和当家的为你酿的桂花酒,这酒不醉人,可暖身子了。”婶子在堆叠的酒坛子中左翻右找,掀开地下的隔板,拿出了桂花酒,为成伊剑斟了一杯,而后走去叫成伊剑的舅舅,她的丈夫。
成伊剑抿了一口,一股暖气顺着酒发酵,在他的经脉之中穿行,让成伊剑不禁舒服的呻吟了一声,甚至于他的脸上也感受到了一阵又一阵的热意,痛感被热意取代,让成伊剑绷紧的神经松懈了一刻。
酿这桂花酒的桂花定是舅舅用斗气精心培育的,成伊剑想起他前几年过来看舅舅时,舅舅好几次都在伺候一株不过两成年男子高的瘦弱桂花树,他当时还评价过这树病弱,活不过几年,就算活下来了,也没有结华之能,可是当他侧目凝望窗外之时,看到了那桂花树的枝头一片黄灿灿,暖得像是他胃中的酒。
“养了十年,总算将桂花树给养成了。”成伊剑的舅舅是个彪形大汉,满脸的胡子遮住他大半张脸,让人猜不透他的神色,他闯入成伊剑的视线,桂花树好像感知到了舅舅站在窗口,连枝丫都亲昵的往他那边伸了伸,十年斗气栽培之恩,桂花树早就被舅舅养出了灵性。
“你妈妈当年最喜欢喝你爷爷酿造的桂花酒。”舅舅站在窗边抚摸着桂花树的树枝,带着怀念的神色说道。
成伊剑一愣,看向桌子上的桂花酒,眼神煌煌。不管是在皇帝还是在舅舅婶子的描述中他妈妈都是个才貌双全让人钦佩的奇女子,甚至于皇帝还说出过‘还好你长得像你娘亲,要是你长得像我就太丑了’的话,虽然口上不说,成伊剑对他的妈妈还是抱有不一样的情感的,那个人虽然没能皇后一样给太子殿下肆意破坏的后台,虽然没像华贵妃一样抱着三皇子为他唱安眠曲,但是她却留给了他一张名动天下的脸。
毁容的时候成伊剑是惶恐的,他不像是母亲那样有才华,不像母亲那样长袖善舞,他有的只是一张和母亲相像的脸,要是这张脸没有了,他就离得母亲更加远了。
“舅舅,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将攀附在骨头里生长的惶恐压下去,成伊剑边对舅舅说话边摘下面具,舅舅的脸扭曲了一阵,他带着怒气的话音久久的在屋子里回荡:“谁干的!你告诉舅舅,舅舅去宰了他!”
一旁站着的婶子心疼的上前来,手僵在半空中,想要碰又不敢碰。
“疼吗?”婶子颤抖着手问道。
成伊剑摇摇头,当疼痛成为一种习惯,那么也就称不上是疼了。
“我对不起姐姐,我没有保护好你。”舅舅一个男子汉,眼角居然含了泪,他背对成伊剑,不想让两人看到他的泪,伸手摸了一把脸,舅舅看着那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道:“我听说太子殿下那儿有一株奇草,可治百伤,舅舅去给他催生灵草,你在这等着舅舅把灵草带回来。”说着,他就要往外走。
成伊剑哭笑不得的拉住雷厉风行的舅舅道:“我有一事想要拜托舅舅。”
“有什么事比你的脸还要重要?”舅舅还是想要往外走,婶子见成伊剑一脸无奈,面色浮现狠色,快步过去揪着舅舅的耳朵把他拉了胡回来,骂道:“二殿下的话说完了吗?谁准你走了?”舅舅是温和型斗气的斗君,而婶子却是具有极高战斗力的斗君,徒手抓舅舅什么的对婶子来说完全不是事。
“二殿下,你要他办什么你尽管说,我们夫妻俩一定给你办成了。”转向成伊剑,婶子已经换了一副笑脸。
“治疗我脸的办法,我已经找到了,只是需要婶子和舅舅的帮忙。”成伊剑对着两人深深的一鞠躬,为他所拜托之事,也为二人对他的关怀。
“你这孩子,有什么事说就说,鞠什么躬啊!”夫妻俩眼角含泪,连忙把成伊剑扶起来。
“只要你有用得着舅舅的地方,什么事舅舅都为你去救。”舅舅真心的承诺道,当年他姐姐名动皇城,媒人踏破了门槛,皇城哪家的公子都随她挑,要不是因为那时候他的斗气变异,所需要的治疗的药只有国库之中有,他的姐姐哪里至于进入皇宫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又哪里会年纪轻轻就死去呢?舅舅对成伊剑是愧疚的。
“我找到了一种灵草可以治疗我脸上的伤,但是这种草培育的难度很高,所以我想要请求婶子和舅舅跟着我去皇陵边上的宅子住上一段时间。”成伊剑将遇到时凡两人的事细细说来,隐去一些不必让两人知道的事,两人听完之后纷纷感叹成伊剑的福分。
“我们二殿下是个有福气的人。”婶子眼含慈爱的摸了摸成伊剑的头发,将桌上的面具拿来为他戴上,说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
成伊剑想了想,舅舅婶子和他一起上路不太合适,容易招惹那些曾经被舅舅拒绝去培育灵草的世家,不如让舅舅婶子先行一步,到皇陵地带去等着他,到时候宅邸门一关,那荒山野外的地方,也不会有人知道里边住着谁。
与舅舅婶子说完话,成伊剑就回了二皇子府,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开始治疗了,等回来接了时凡二人他们就连夜出发,至于皇帝赐下来送行的车……就让那车驮着袁叔和一些生活用品到宅子里去。
成伊剑了结一桩心事,可是时凡与兀官痕却遇到了一件难事。
原本这二皇子府冷冷清清,极为符合两人的心境,两人挑了处小亭,发现时凡偷偷看史书的兀官痕干脆就抱着时凡为他读那晦涩难明的繁体古文,时凡初时还能够在心中默背,可是到了后头,却变得昏昏欲睡了起来。
兀官痕收起竹简,将手盖在时凡眼睛上,为他遮挡住白日里有些许刺目的光。
时凡快要睡着的时候,二皇子府就像被点燃了的鞭炮一样,不得已的热闹起来了。
“王大人陈大人,二皇子真的不在府内,您不能往那边去啊!”袁叔无奈的喊声传来,时凡在兀官痕怀中翻了个身,微微蹙眉。
“当年翻新这宅子的人就是我王家的人,我怎么就不能进了?”
“就是,再说要是二皇子不在,你拦着我们做什么?”
兀官痕抚平时凡眉上的褶皱,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目光森冷。两位大人很快就进入了兀官痕的视线范围之内,自然也就感知到了兀官痕不善的目光。
“这人是谁,怎么会在二皇子府里?”王大人指着兀官痕问道。
“等下,他怀中之人是谁,莫不是二皇子?唉!”陈大人神情悲痛,甩袖叹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