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严重了，意外事故，谁都没有料到。不是您的错，再者，我都是轻伤，没什么大不了的。您先去忙吧。”杜子羡没有放在心上，语气显得温软。
陈曦拍了拍他的手背，转身瞪了一眼苏凉，这才离开了病房。
苏凉收起了脸上的委屈和无辜，换成了担忧和心疼。
“还疼吗？”
杜子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他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这个人，也没有能力管住自己出了轨的心思。
沉默了半响，杜子羡平静道：“我已经没事，该出院了。”他偏着头固执地不去看近在咫尺的人，藏在苍白的被子下的手紧紧地攥着，指尖在黑暗的空间里发白。
苏凉慢慢地走过去，慢条斯理地坐在病床地边上，修长的手指落在杜子羡的短发上。他的头发尽然出奇的软，像是某种毛茸茸的动物。
“手伸过来，我看看。”苏凉地声音不容拒绝，说话间，他的手已经伸进了被子里，将紧握的手拽了出来。“握得这么紧干什么？我就想看看你的伤口。”
“不用，已经没事了。”杜子羡有些不自在地收回了手掌。
苏凉不只没有放手，还握着杜子羡地右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然后用手背蹭了蹭苏凉的脸颊。
杜子羡觉得烫手。他猛地回头，抽回了自己的手，支支吾吾地说：“你……干什么！”
“你还是不愿和我亲近一点。小兔子，你还真是铁石心肠。”苏凉眼里有些受伤，浅浅的水雾透着些许的认真。
杜子羡听不得这些话，他害怕会动摇。可是苏凉让他越来越不懂了，到底什么样的虚情假意，才让他费尽心思。
他看见苏凉欲言又止，似乎还想说什么，还未开口，杜子羡就看见有人推门而入。他有些错愕地看着来人。
“是你。”杜子羡惊讶地说到。
来人正是那日坐在他身边，后来又消失不见的男人。他记得当时云宿还为了这人给某人打了电话，听起来不像是善茬。
他皱了皱眉不记得和这人有什么瓜葛，更是从未见过这么个人物。说起来，确实有些眼熟，却也确实不认识。
他还未做出反应，却见苏凉回望了一眼，当即气场就变了。一股子冷冽袭来，像是忽然遁入了冰天雪地。苏凉一转身，直接将人提了出去。
不过眨眼之间，杜子羡来不及反应，人已经消失在了门口。他不傻，这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有了答案。这世上能让云宿着急打电话，还故意避开他，这个人只能是苏凉。至于为什么要避开他，他想他已经知道了一二。
他自嘲地笑了笑，面色无常地躺在苍白的病床上。他是多可笑才会对一个没心没肺，花心大萝卜动心。
他明知道不可能，明知道苏凉是假的，更明知道他不会有真心，却还抱着幻想。杜子羡啊杜子羡，你还真是能耐。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至于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一点都不关心。他和苏凉……他和他，不能有关系。
可是为什么，想到不会有关系，他会这么难受，比刀伤剑雨加注在身上，还要难受。心里涌出来一些酸涩，堵着他的喉咙，扼着他的脖颈，难受的让他想哭。
这么没有出息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否者他就不是杜子羡。默默的转身，背对着病房门，杜子羡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就当是一场梦吧，梦醒之后，他们什么关系都不是，什么恩怨都没有。
那点莫须有的悸动，就让它湮灭在这不切实际的梦境里。
苏凉再次进来的时候，杜子羡依旧背对着他，一副不想理人的心思。
“子羡，你就不想问我？”苏凉走过去坐在床边，右手放在苏凉的头顶上，轻轻的捋了捋，带着从未有过温柔。
杜子羡没有说话，装作没有听到，头顶上的手是他告诉自己贪婪的最后一点温柔。过了今日，他不再需要这样虚情假意的温柔。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他不拒绝。
最后，两个人都默默无言，一时间屋内落针可闻。
杜子羡的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觉得憋屈。他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问着自己的内心。他想要一个解释，要一个真相，但是他好像没什么资格去要求苏凉。
他和苏凉……
可是，苏凉，他不问，他也不解释么？还是说，他本就不想解释，又或者没什么好解释的。
果然，心动就是妄动！
杜子羡是那天下午离开的病房，本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伤，他也不是娇滴滴的美人，需要静养。他不需要，他只需要回去躺一躺，明天依旧还是那个杜子羡。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出院，不会有人来接他回家。他没有家，也没有会在意他的生死，甚至他连公寓里那只猫都不如。那只猫，至少得到了他的真心以待，但是他……
他……
苏凉，没有真心啊。他一早就知道了，他还在期待什么呢。
“小核桃，饿了吗？”杜子羡抱着小猫，坐在阳台上。
六月初的南方，已有炎热的迹象，即便吹过来的江风也没了往日的清凉，反倒是多了几许热浪。可这样的热居然暖不了他半颗心脏。
“小核桃，你说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明知道是错的，他还是心心念念的那个不可能得到的人。
原来这世上，所谓得不到的才是最想要的，竟然是真的吗？
他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埋怨，好在那也只是一点点的心动，还不至于泥足深陷。他告诉他自己，过了今天，过了今晚，他就抽身，就放手，就忘记。将那微乎其微的一点欢喜，埋在眼前这一望无际的长江南岸。
“小核桃，我不该信的。明明自己的都不信的，怎么能期待他是真的。”
“小核桃，我只是孤单太久了，他对我太好了。”
“小核桃，我不该有所期待的。这世上的事，没有希望也就不会绝望。你说是不是，小猫。”
小核桃听不懂杜子羡在说什么。但它感受得到，主人的心情很低落，像是它被抛弃的那年冬天。四周苍茫的雪，冰冷刺骨的寒风灌入它的体内，它一度想要放弃生命，可主人给了他希望。
小猫蹭了蹭杜子羡的手，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心。粗粝带着悼词的舌头，却事杜子羡这些天收到的第一份温暖。
说来可笑，他在医院躺了四天，杜家的人不闻不问。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们就是能做到不为所动。也许是看到他受伤很轻，又或许不想涉入绯闻。
谁不知道，杜家就是个创造绯闻的地方。那些娱乐圈的八卦未必有杜家这么精彩。
若非杜经年和顾洲前去看过他一眼，他真的怀疑，他是不是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顾洲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杜子羡差点在阳台的秋千上睡着了，怀中的小核桃听到铃声的时候，它吓得一下子蹿了起来。
“子羡，听说你出院了。大病初愈，明天正好是周末。给你个机会过来蹭饭，给不给面子？”顾洲一如既往的嚣张，就连请人吃饭这种事，也不说是请。听他的口气倒像是恩赐。
杜子羡不由得笑了一下，忽觉心底的压抑好像脱掉了几分。
“我……”他犹豫了一下。
顾洲却不依不饶，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顾洲本就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劝人和骂人的技能点都被他哥惯的，无法无天。
“你不来也得来。乘着我最近在家躲清闲，你赶紧过来躲苏凉。那个货……不说也罢。反正，我一天天被你哥摁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快成黄花闺女了。你就当过来陪我解闷儿。我真的好无聊，无聊透顶。我们两怎么说也是同辈中人，没有代沟。我和你哥，两个代沟！”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他哥气呼呼地声音传了出来。
“顾洲！你说什么？再说一次，什么代购！”
“年哥，年哥，淡定，淡定。我就是瞎几把乱扯，逗人开心。我们怎么可能有代沟，没有，绝对没有！年哥年轻有为，思维超前，风神俊朗，幽默风趣，身有八块腹肌，活脱脱的美男子。哥哥…我错了，我错了，以后不敢了。你最好了，你就是天神在世，我就是仰慕你的臣民。”
“年哥，年哥，我和子羡打电话了…你别，你别教坏小孩子。”
杜子羡听得电话那头，两人估计已经亲昵起来。
“嫂子，我会来的，不叨扰你们。”说完，杜子羡准备挂断顾洲的电话。
“嫂子你妹啊，老子一个男…男…。呜…”
顾洲的声音中断在忙音里面。他看着电话久久不能回神。时隔几年，他和他哥的那点儿事，已经被埋入了时间的尘埃里，深到他自己已经记不清了。
他眼前能记起的人，那个人是…
那个人是苏凉！
他在想，顾洲上辈子是做了什么拯救地球的好事，能得到他哥哥如此厚爱。可他不嫉妒，反而越发的羡慕。这种不参杂任何杂质的爱情，超越了性别这一栏，显得更加弥足珍贵。
“小核桃，我也可以，对吗？”
他也可以，也能，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