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的脸色难看的要命，青一阵白一阵的。
他或许万万没想到，世界这么大，竟然能让我们三个人遇见。
但眼下，他只能硬着头皮说好。
高档的餐厅里面，装修高端大气，菜品美味可口。
我却食不知味，挑不起一丝兴趣。
这家餐厅，我和顾怀也提过。
但他那时候说太贵，只推脱说纪念日的时候再吃。
没想到，现在竟然是沾了别人的光。
女孩见气氛冷场，主动挑起话题：“姐姐，我还没向你介绍过我自己呢，我叫林可儿，他是我未婚夫，叫顾怀！”
“宋清清。”
“姐姐今天来这儿......是自己一个人来吗？上次我记得你说要回家找老公，他人呢？”
“......”
不就正和我们一起吃着饭呢吗？
顾怀剧烈地咳嗽起来，用眼神暗示着我别乱说话。
我顿觉无趣，却不经意间看到了他手腕上带的表。
林可儿顺着目光，误以为我对表有兴趣：“我们两个带的是情侣手表！我觉得样式还蛮好看的，姐姐如果喜欢的话，也可以给姐夫买一块！”
顾怀咳嗽地更厉害了。
我说呢......为什么不稀罕我的礼物？原来是手腕上早就有别人送的了。
“我吃好了，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先走了，多谢款待。”
我拿起包，礼貌地向她道谢。
“等等！我送你走吧姐姐！正好今天是我爸爸开着车来送我的，走的话也方便！”
我拒绝了好几次，但最终招架不住她的热情。
“好的，那就谢谢了。”
顾怀自然是不放心我和她独处的，只能快步跟了上来。
车里，气氛诡异地不行。
我深呼吸一口气。
“妹妹，有一件事情其实我想和你——”
“快看那边！”
顾怀大声地打断了我，脸涨地通红。
他这四个字说话音量太大，把开车的叔叔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踩下刹车——
下一秒，我便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冲击力来袭！
不好！
有车撞过来了！
我下意识地望向顾怀，只见他把林可儿紧紧搂在怀里：“你别怕，我在！”
一瞬间，天旋地转，由于惯性，我的头被狠狠撞向旁边的玻璃。
我亲眼看着，顾怀的眉眼因为保护林可儿而被玻璃碎片狠狠扎破，血流不止。
和张旭，一点儿都不一样了。
突然间，我幡然醒悟了一件事情。
为什么我一直接受不了顾怀的离开，是因为我本能地将他和张旭归于同一类人。
但，用生命爱着我的，是独一无二的张旭。
而并非是和张旭有八分相似的顾怀。
我感受到，额头上有血液流下。
慢慢的，我失去了所有意识。
只记得脸蛋和爱，我都不想要了。
顾怀，我也不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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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里，左手还挂着点滴，护士和医生围坐一团。
“你终于醒了，太好了！有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我摇了摇头，只感觉嗓子干涩的要命：“和我一起被送来的一男一女呢？不对，应该是两男一女。”
“年轻的那个小伙伤的最重，目前还在抢救，剩下的那对父女已经快好了，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知道了，请问年轻小伙的病房在哪儿？”
我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向顾怀的病房，平静地在他的枕头底下放好我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也是我最终释怀的。
再见了。
这几年，算我送给白白送给你了。
养好伤后，我提前回了家，收拾好了行李，趁顾怀还没出院，就提前找好了新的房子。
从前，他总是按照自己想要的规划所有家具图案，不允许我插手一分一毫。
如今，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布置新家了。
夜晚，我独自躺在因为还没安装好，所以略显简陋的沙发上，安静地聆听自己喜欢的歌曲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这么晚了，能是谁呢？
我留了个心眼，提前踮起脚尖往猫眼里看。
哎？
怎么是林可儿？
“抱歉，我无意中看到了你给他的离婚协议书。”
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我竟然做了第三者，还在你面前不断的提他......我真是太不要脸了，你怎么不第一时间拆穿我？”
“因为我不想让你难堪。”
我给她递了纸巾：“虽然我看男人不怎么准，不过我自认能看出人眼里的纯真，我知道你并不知情，况且我也不愿意在你爸爸面前说你插足了别人的婚姻，父母那一辈承受能力比较弱......但在车上，我后来确实是想约你好好谈谈，没想到遇上喝醉了酒的驾车司机，把我们四个人都搞来医院了。”
林可儿不断地抽泣着：“我，我是真的不知道顾怀他已经结婚了，如果我知道的话，是绝对不会和他交往的......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大委屈。”
她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姐姐，我懂一点法律，这里是顾怀为我消费的所有金钱收据以及记录，你拿着这个......离婚的时候会作为有利的那一方，财产分割的更多，这也算一点点我对你的歉意和补偿。”
我心下一动，一股暖意从心头流淌。
这样的沉默落在她眼里变了意味，她急忙开口解释：“姐姐你别误会，我不是一定要劝你们两个离婚，我也没想着你们两个离婚之后，我和顾怀重新在一起，我和他真的已经提分手了！真的是真的！”
她生怕我不信，着急忙慌地从兜里掏出手机来，要给我看他们两个之间的聊天记录。
“不用，真的不用，我相信你。”
许久不曾有这样的好心情，我摸了摸她的头：“我是一定会和他离婚的，但他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出了院之后也不接我电话，不回我信息的，你能帮我转告他一声吗？就说如果他再不和我去民政局登记离婚，我就会去法院起诉离婚了。”
林可儿乖的像个小兔子：“好嘞！保证完成任务！”
4
又过了大概十天，顾怀终于把我从他的黑名单中拉了出来，并约了我在楼下的咖啡厅见面。
一见面，他的火气就不小。
“你还没装够吗？你那么费尽心思的把林可儿从我身边赶走，不就是想纠缠我一辈子吗？”
“现在又假模假样地说要和我离婚，宋清清，不去横店演戏真是可惜你了！”
他期待着我还和从前一样，歇斯底里地和他对骂而失态。
但我只是平静地喝了口咖啡：“如果我想揭穿你，完全可以在西餐店的时候就给你和林可儿一人一个耳光，没有必要绕一个大圈子，是她自己不小心看到了我递给你的离婚协议书，做不做出分手的决定自然也是她的自由，没有必要把这份怨气撒到我的头上。”
“既然协议都已经签署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去离婚吧。”
我刚想起身，手腕却被人猛地拽住：“够了！”
“行了，这件事情也算我有点错，你就别再和我闹脾气搬回来吧。”
“什么？”
我顿觉好笑：“你把我当什么？一个召之即来呼之即去的贤惠妻子？我告诉你，今天这婚你想离也得离，不想离也得离！”
顾怀身子发颤：“好啊！这可是你说的！反悔了可别哭唧赖闹地回来找我！”
一套离婚流程走下来，行云流水。
他似乎是真被我气着了，连财产分割那部分都没多看几眼，收集好的证据还没派上用场，我就已经占了大便宜。
走出民政局，他气质高昂，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宋清清，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放心吧，绝对不会的。
我手里偷偷攥着中奖的彩票。
自由的单身生活，我来了！
“照着这张照片，给我找出几个长得像的。”
我将张旭的照片亮给男模店的店长，开门见山：“他是我去世的爱人，我想找个人陪我说说话......所以想找个和他有点相似的。”
现金直接交到店长手中，他笑得合不拢嘴：“您放心吧贵宾，这事包在我手上！”
从前我错就错在，以为顾怀和张旭一样忠贞而美好。
但现在我已经明白，即便是皮囊相似，内里也完全不同。
那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把皮囊和内里分开来看呢？
只享受就是爱人留下的影子，不畏未知的爱情风险担责。
我笑着喝下小男模递给我的交杯酒，只觉得酒不醉人，人自醉。
因为涉及到房子的财产分割，我并没有删除顾怀的联系方式。
但他倒是找起存在感来了。
“清清，是不是在家偷偷哭鼻子呢？要不要我安慰安慰你呀？”
“最近在忙什么呢？有没有开展新的感情啊？不会是还忘不了我吧？”
“你怎么把朋友圈对我关闭了？你什么意思？”
狂震的手机极度影响了我和男模玩纸牌游戏的兴趣。
我嫌他啰嗦，索性给他拍了一张十指相扣的照片：“正在牵手呢，别打扰我。”
那头终于不回复了。
但紧接着，便是连续不断的电话和视频弹窗。
旁边和我一起来的林可儿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他也太破防了吧！姐姐，他明显就是后悔了，不行了不行了，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笑的事儿！”
突然，她的小脑袋探了过来，皱了皱眉：“等等，你不会要再给他一次机会吧？他之前能骗我，之后就能骗其他女孩说他还是单身，你可不能重蹈覆辙啊！”
不太擅长与人深交的性格，导致了我身边的知心朋友很少。
阴差阳错之下，我发现自己和林可儿居然意外地合得来。
虽然比我年纪要小上几岁，但是为人活泼热情又明事理。
做妹妹，我很喜欢。
我帮她把果酒倒满：“喝酒都堵不上你的嘴？一会有你最喜欢的那个男模跳舞，好好看着昂！”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他现在破防是因为钱没了，老婆没了，外面的年轻女大学生也没了，他能不着急吗？我现在对他是一点感情都没有，你就放宽心吧！”
林可儿这才放下心来，一心一意地去看男模表演去了。
我顺手把手机关机，彻底好好享受起夜生活——
5
放纵之后，林可儿迎来了大学生悲惨的期末周。
积蓄在手，我还不着急投入于工作之中。
索性辞了职，报了个旅游团，去祖国的大好河山一览风光，算是给前30年的自己一场放松。
旅游回来之后，我在家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怀？
许久不曾见他，他比从前沧桑了些，胡子看起来也好久没刮了，乍一看还有点邋遢。
“清清！你到底去哪儿了？电话怎么打都关机，连家也不回，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急得要报警？”
我拖着行李箱：“我换了个手机号，所以之前的就一直关机了，有什么事情吗？是那套房子有人要买了？”
“钱钱钱，你怎么张口闭口就是钱，难道我就不能因为其他事情找你吗？”
他莫名其妙地生了气：“怎么说我们也结婚了三年，就算分开了也有感情啊！你就这么失踪了，我肯定担心你啊！”
我翻了个白眼：“让开，别打扰我睡觉。”
他挡在我的门前，不让我进去。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人了？”
“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好啊。”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那我告诉你，我外面确实有人了，你猜的一点都没错。”
他嘴唇颤抖起来：“......是谁？”
我举起手机，亮出屏幕：“是110，我已经拨通了报警电话，你再不给我滚，我就告你骚扰前妻，再举报到你医院里，让你颜面扫地。”
“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可不是在吓唬你。”
他面有不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到底还是选择走了。
之后的日子，是少有的平静。
我把先前那份工作辞了，找了份清闲事少的工作。
刚入职的第一天，我就愣住了。
因为同事正是之前我在男模店里亲自点的翻版张旭，一个名叫林宇的男孩。
他也认出了我，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好巧，没想到在这都能遇到你。”
他倒是坦诚，午休的时候主动找我约了饭：“之前是因为我家里急需用钱，所以才去男模店兼职的......但现在事情解决了，我就主动从店里辞职了。”
“你呢？现在正是正式放下你的初恋了吗？”
我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谈不上放不放得下，因为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他已经死在了那个冬季，不会再回来了。”
“只是......”
我望着林宇的脸发愣：“可能是感受过真心实意的爱，只要看到和他相似的脸，仿佛距离我们相爱的日子就没有过去。”
我苦笑一声，主动喊服务员结了账：“抱歉，我是不是说话有点颠三倒四的？如果有冒犯你的地方，实在抱歉。”
“没关系，你可以把我当做他的替身。”
“......嗯？”
我错愕地抬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没有任何人理所应当地应该被当做替身，那是不公平的。”
“没关系。”
林宇缓缓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脸颊旁边。
“我理解你的意思，名上说是替身，实质上人真正心动的不就是同一个类型吗？更何况那是你深爱过的，已经离开的人，如果说拥有这张和他相似的脸能让我拥有更接近你的机会，那我何乐而不为？”
“清清......”
他的双眼仿佛带着蛊惑：“我听别人讲过你前夫的事情，我也不介意你的过去，只想和你一起展望未来。”
“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怒斥，打破了带有些暧昧的气氛。
顾怀仿佛自己被戴了绿帽子一样，恶狠狠地抽出我的手：“你是不是想找死！我的女人你也敢——”
走近了，他终于认真端详起了林宇的脸，本来要大发雷霆的语气熄了火。
“你......怎么和我长的这么像？”
“你就是顾怀？”
林宇不气也不恼，甚至还好脾气地喝了一口水：“不懂得珍惜感情的人，还有资格在这里叫嚣吗？”
“嗯？前夫哥？”
顾怀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他皱着眉转向我：“我就知道，你明明就是放不下我，为什么不敢承认呢？”
“你宁可找一个替身缓解你的相思之苦，也不愿意找我这个本人吗？”
林宇一时没忍住，“噗嗤”一下子笑出了声来。
他挑了挑眉，目光直指顾怀眉眼间那一道因为车祸留下的大疤：“可别给自己贴金了，我和你这种丑八怪可一点都不像。”
他是懂杀人诛心的，滑动了几下手机，竟然从相册里找出了那张我当初交给男模店店长的照片——
“看清楚了吗？要像我也是和他像，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一张照片里我笑容青涩，还是一副学生模样。
比较我相遇顾怀时，周身气质已经天差地别。
“他......他是谁！”
虽然是平面照片，但我眼神中的爱意浓厚得令人无法无视，无论谁看了，都要说一句郎才女貌，浓情眷恋。
顾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吼道：“他是谁！他是谁？我问你照片里面的他是谁？”
“是张旭。”
我目光如炬，一字一顿：“是当初，我因为他的死而和你相遇的，我的初恋男友，张旭。”
顾怀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无比。
“那你......”
他一时间语塞，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那我是什么？是替身吗？”
其实并不是。
和张旭的爱是真的，和顾怀的爱也是真的。
但现在，我已经不想反驳他，只想一味地和他摆清所有纠缠。
“是啊。”
我面含着挑衅：“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容忍你到现在？不就是因为你有一张和张旭八分像的脸吗？”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车祸后就选择离婚？还不是因为你最像他的眼睛已经毁了吗？”
我瞧着他的狼狈，心中生出一股报复的快感，字字诛心。
“我告诉你，你也不过只是和张旭长得像了一点，其他你哪一点比得上他？他为了不拖累我，不想让我过于劳累，到最后的治疗甚至......”
我鼻头一酸，忍不住哽咽起来。
“他甚至故意不选择拼一把，只为了把省下来的钱给我以后用作生活。”
“我爱你，不过是因为你这张脸。”
“但是我告诉你，你根本就不配和他长得像！”
“不要——我不要听这些——”
顾怀双手捂住胸口，面露痛苦之色：“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只是一个替身，你一定是爱着我的，或者说你一定是爱过我的对不对？”
我轻蔑地笑了笑。
“从未。”
6
顾怀因为心悸过度而被送往了医院。
然而，从心内科出来之后，又被转入到了精神科。
身为心理医生，医者却不能自医。
有时候，他会突然变得疯疯癫癫，说自己就是张旭。
有时候他也会猛地回归正常，大喊着我要出去。
但这些都和我没关系了。
我最终拒绝了林宇的提议，为了避免不再多事，我迅速又换了一份工作，去了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林可儿会时不时过来看我，躺在我的腿上和我讲她最近的感情状况。
她说她认识了一个新的人，对她很好很温柔，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她们两个人就会在一起了。
年轻真好啊。
我垂下眼眸，道了声祝福。
“那你呢清清姐？你还会再结婚吗？”
“嗯......”
“也许会，也许不会吧。”
“但无论会不会再结婚，我都不会把另外一个人当做我的人生依靠了。”
我的桌子底下，已经快递到了一沓厚厚的考研书。
“我想先实现自我价值，再重新学会如何去爱。”
我真心实意地笑了，笑得很开怀。
“我相信，这也是张旭在天上，希望我所变成的样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