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唐念穿着学士服，露出浅浅的笑。
唐柔几乎可以想象到唐念去拍毕业照时的喜悦，甚至厉瑾瑜可能还在镜头外等着她，这笑容便是给他的。
唐柔心里突然和不是滋味。
她也好想有人陪自己走过过去的岁月，也好想得到厉瑾瑜的守护。
她低着头沉默不语，在这一瞬忽然有些嫉妒唐念。
厉瑾瑜低头把照片从琰琰手中拿走，低声解释：“这是春江大学今天刚寄过来的，和毕业证、学位证一起……她出事的时候，没来得及去领。我……我会处理好。”
怎么处理呢？
又不可能丢掉。
唐柔第一次意识到即使这个家里没有任何唐念存在的痕迹，也不代表她不存在过。
这次的毕业照只是开端，以后或许还有。
她本就是抢了唐念的爱人、唐念的儿子、唐念的位置。
她才是不该存在的那个人。
唐柔咬唇，低声道：“没事……我明白的……”
厉瑾瑜看她低着头不愿意看自己的模样，心底难受，匆忙解释：“本来是寄去春江城的房子的，但那里没人签收，被退回学校后才会寄过来。”
他们还有另外的小窝。
唐柔心底明白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可她就是忍不住难过。
她贪心了，她知道。
可她控制不了自己。
她终于明白想要一个人完完全全的只爱自己，是多么难的一件事。
“没事的……”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唐柔竭力想要保持平静与不在意，“我……我去看馨馨……”
她转身要走，厉瑾瑜忙拉住她：“柔柔……”
唐柔使劲挣扎，厉瑾瑜不敢用力握她的手，只能松开。
琰琰察觉到两人的气氛不对劲，缩着小脑袋，小小声地问：“你们怎么啦……柔柔，照片上的你很好看呀……”
他怕唐柔不信，特地踮起脚把照片举给她看，“你看，你最最最漂亮啦！”
厉瑾瑜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忙把照片抢回去，低声吩咐：“别乱动。”
琰琰委屈地撅嘴。
唐柔收起所有的情绪，让自己强挤出一丝笑，揉了揉琰琰的小脑袋：“琰琰真有眼光，照片上的人是很漂亮呀。我们去看妹妹吧，别打扰爸爸了。”
琰琰觉得一定有什么自己不懂的事发生了，可他猜不到，觉得站在他们俩中间有些难受，点了点头，自己转身跑出去：“我自己去看妹妹。”
他跑出门，还贴心地将书房门关上。
朝儿童房走了两步，琰琰不大放心，蹑手蹑脚退回原地，小耳朵趴在门上，想要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屋内很安静，厉瑾瑜和唐柔谁都没有出声。
唐念的照片横在两人中间，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沟壑。
唐柔不敢去看照片上的人，那上面的人笑得那么灿烂，全然不知道她最爱的人会被她妹妹抢走。
这一瞬间，唐柔甚至想，如果没有遇见厉瑾瑜就好。
如果他们不曾相识，也不会有如今这么尴尬的局面。
她的心也不会痛。
厉瑾瑜将照片与桌上的两本证书放回到快递袋中，哑声道：“她死了……”
“我知道。”唐柔低声说，顿了顿，自己补充，“我没有生气。”
她只是难过。
难过自己的爱情是偷来的。
难过自己的爱人心里永远有一块地方，藏着另一个人。
厉瑾瑜本想在唐柔回来前，把这些东西收起来。但望着照片上的人，他想起那天去找唐念时，他们班正好在拍毕业照。
他就站在摄像师后面，唐柔站在正中，冲他微微一笑。
笑容便被永远定格在这一瞬。
他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对唐念的亏欠。
“抱歉。”厉瑾瑜声音沙哑，想要说什么，却又觉得语言过于苍白无力。
他不可能告诉唐柔他已经完全忘记唐念。
事实上，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唐念。
谁都能忘记唐念，但他不能。
是他害死唐念，他这辈子都得背着这份罪孽。
“以后不会再有她的东西了……”厉瑾瑜低声说。
唐柔微微颔首，努力让自己表现出不在意，抬头冲厉瑾瑜笑了一下：“没事的，你正常处理就好。这些事我本来就知道，我……”
她忽然有些说不下去，只感觉眼眶发热，两行清泪忽然流了出来。
厉瑾瑜脸色微变：“柔柔……”
“我没事。”唐柔挥开他的手，低下头去，转身快步往外走，“我去看馨馨。”
一开门，趴在房门口偷听的琰琰差点摔进来。
他扶着门稳住身子，露出一个不好意思地笑：“我没有偷听哦。”
他什么都没听到，就不算偷听。
“嗯。”唐柔一贯对他有耐心，配合地应了一声，绕开琰琰朝外走去。
厉瑾瑜追上去，被唐柔关在儿童房外。
厉瑾瑜想敲门，但想起唐柔的抗拒，又忍住了。
他思索片刻，望向跟过来的儿子。
厉瑾瑜把琰琰拉到一边，小声嘱咐他：“去妹妹房里看看柔柔。”
琰琰摇头。
厉瑾瑜蹙眉：“你不是要去看妹妹吗？”
“你是不是和柔柔吵架啦？”琰琰问。
厉瑾瑜没出声。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人啦？”琰琰又问。
厉瑾瑜板起脸：“别胡说。”
“那柔柔为什么那么难过？”琰琰的语气跟着低落下去，他从来没见过那么难过的柔柔，弄得他也好想哭。
厉瑾瑜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按着眉心说不出话。
琰琰撅起小嘴，失落地问：“为什么我夸柔柔漂亮，她还好难过的样子呀……”
厉瑾瑜的头更疼了，认真嘱咐他：“以后别提那张照片。”
“为什么呀？上面的柔柔好漂亮的哦！”琰琰顿了顿补充，“现在也好漂亮我，都喜欢。”
厉瑾瑜眼皮直跳，双手握着儿子的肩膀郑重地告诉他：“不许说就是不许说。你听话。”
琰琰嘟嘴点了点头，回头望向妹妹的房间，奶声奶气地问：“那现在怎么办呀？柔柔会不会不要我们呀？”一想到这事，琰琰没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呜呜……”
唐柔听到哭声开门出来，看见了手足无措的厉瑾瑜。
琰琰蹭一下扑进她怀中，哭着问：“柔柔你会不要我吗……”
“当然不会呀。”唐柔低头帮他擦眼泪。
小家伙哽咽地问：“那你会不要爸爸吗？”
唐柔的动作微微一顿，下意识望向朝自己走来的厉瑾瑜。
厉瑾瑜心中忐忑，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