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称是,行礼告退,走至门口,复又转回,欲言又止道:“世子,有句话奴才不知当说不当说,但憋在心里很久了,奴才还是想说,要是您听了不高兴,您就责罚奴才吧。”
思来想去,太难受了,不吐不快。
闻声扭头目不转睛温彦卿没有说话,小北急了,立刻跪下硬着头皮道:“奴才知道世子喜欢郡主,当初离开军营弃武从文也是太难受了,太伤心了,不得已而为之。一年了,世子奋发图强一心读书,好不容易高中状元忘了她又回到了端王府,又与百年士族江宁王氏定有婚约,前途可谓一片光明。”
自幼读书,读的烦了弃文从武,跑去军中历练,被扶琅玥拒绝之后又弃武从文,离开军营,跑到京城读书,参加科举,高中状元。
期间,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他和陆远都一直跟着,伴他左右,知道他有多辛苦,也知道当年离开军营之后的一年中他有多痛苦。
大概知道他什么意思,温彦卿仍旧没有说话,静默无言盯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
经久的沉默令人不安,强大的威压令人害怕,小北一直在他身边伺候,知道他并非好性子之人,偷偷的抬头看了一眼,马上又垂眸道:“众所周知郡主喜欢的人是秋大公子,在绍城时郡主也曾明确的拒绝了世子,男女授受不亲,世子又已经定婚,王三姑娘入京,过了年就要见面,奴才认为世子不该与郡主来往过密,尤其是这个时候,以免落人口舌,传出去不好听。”
秋菊宴之事闹的沸沸扬扬,扶琅玥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出于私心,他不想温彦卿跟她有什么牵扯,尤其是在明面上。
主仆多年,彼此了解,一听这话就知道不是他会说的,温彦卿道:“谁让你说的?”
心中一怔,面上一愣,小北抬头道:“什么?”
不明所以,他有些懵。
盘膝而坐,直起腰身,温彦卿将散落在额前的头发往后捋了捋,面容肃穆道:“这些话都是谁让你跟我说的?”
应是亲近之人,要不然小北也不会明知道他不喜欢还冒着被责罚的危险硬着头皮跪下说。
摇头否认小北慌了,看他面如沉水真的生气了,忙道:“没有,没有谁,是奴才自己想的。奴才觉得郡主虽然和秋大公子分开了,闹翻了,到底坏了名声,眼下正是风口浪尖上,世子还是避一避的好。况且,奴才听说王家最重名声,王三姑娘貌美如花,才情满天下,若是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亲事有变,岂不是得不偿失。世子,王家乃百年大族,多少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亲事,奴才觉得您应该珍惜、重视,别为了一个不爱您的人错失良缘。”
言辞凿凿头头是道,听的温彦卿都想点头了,张口道:“照你这么说我得好好表现,最好是把王家三姑娘供起来,借着王家桃李满天下往上爬,是这意思吧?”
眉角微挑语气加重,说到最后脸上有了笑容。
云开雾散,心中立安,小北似鸡啄米般点头道:“正是如此,不过也不用供着,公子现在是端王世子,身份尊贵,谁敢小觑。”
状元郎在王家眼中或许并不新鲜,但端王府世子他们见了必得行礼问安。
眉梢上翘,言语之间尽是得意之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端王府世子呢,温彦卿道:“看来是我思虑不周,竟没有想到这些,你既如此聪明也别在我跟前伺候了,哪儿来的哪儿去吧。”
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还没有怎么样呢,他的尾巴就先翘到天上去了。
心中一震,目瞪口呆,小北愣了一下立时就又慌了,张口结舌道:“世子,您,您说什么呢?”
肝胆俱裂魂飞魄散,他要吓死了。
掀被伸腿深吸一口气,温彦卿收回视线道:“当初选你做书童随从时我就说过,我身边绝不留二心之人,这些话也绝非是你所说。你既然不肯实言相告又想做我这个主子的主,那……”
“世子,我错了,奴才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是那边的老爷夫人,他们担心世子,奴才觉得也不无道理,世子既已定婚,又是门好亲事,自不应该再跟郡主有什么牵扯。”跪着向前,去到床边,再想到他素来说一不二的性格,小北的心更慌了,急的眼声泪俱下道:“世子,您相信奴才,奴才绝无二心,奴才只是答应了老爷夫人不能说,奴才并非要瞒着您啊。”
还有那边的大少爷,他们一家三口把他叫到一旁,千叮咛万嘱咐,他没想到他一下子就猜到了。
想到了是亲近之人,但没有想到是养父母,他们在席间也一字未说,温彦卿再次沉默了。
原本就吓的不行,这一沉默更是吓的小北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往后退了一步,给他磕头说:“世子,公子,奴才真的知道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求求您别赶奴才走。奴才父母双亡,兄弟姐妹都不在一处,奴才离开您能去哪儿啊。世子,奴才真的知道错了,奴才以后改,以后再也不敢了,呜呜……世子……求求您了,求求您别赶奴才走,奴才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哭声响亮惊动了漏夜归来的陆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进去就跪下道:“世子,奴才不知小北犯了什么错,求世子看在他一直勤勤恳恳的份儿上饶恕他这一回吧。”
伏身叩首为其求情,陆远身上头上还沾着雪。
数九寒天滴水成冰,随着他走来带进一身寒气,知道他们最近都很辛苦,平素做事也都尽心,温彦卿道:“我身边一直是你们二人伺候,你们可谓是我最信任之人,我现在是端王府世子不假,但凡事都有两面性,表面上瞧着花团锦簇,实际上烈火烹油。端王府什么情形你们也都看到了,我母妃堂堂赵国公胞妹被逼到如此地步,我是领了吏部的职,可真正的用处是什么呢,你们都想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