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帽子,架高楼,提醒他自己也是皇室中人,自己也代表着皇家脸面,他的脸面。
“还有表姐妹们,世人会怎么想,天下百姓又会如何议论?文武百官是否会争相效仿?皇家女儿随便欺辱,只要弄大了肚子就可成婚,那我成什么了?舅舅的女儿们又成了什么?舅舅在全天下人的心里又是什么?”公主、郡主身份不同,论起血缘都是亲人,一笔写不出两个温字,她丢人,他的女儿们也同样跟着丢人,他身为一家之主更丢人。
如果说失去清白四个字难听,那无疑弄大肚子四个字要多粗俗就有多粗俗,要多刺耳就有多刺耳,皇上的眼睛也一下子瞪的圆滚,勃然大怒道:“谁说的,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的,秋启山说的?”
简直混账,可恶至极,竟还骗他,说是误会。这哪儿是误会,这简直就是挑衅,挑战皇权君威,挑衅他不敢拿他怎么样,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就知道他的痛点是脸面,是巍巍皇权,是他自己的切身利益,扶琅玥道:“不是,秋夫人跟秋大公子说话,我的奴婢无意间听到,回来告诉我,第二天就被卖出去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一直小心堤防着,直到秋菊宴我醉酒,我才发现他们真的敢,他们在我酒中放药,他们……他们……”
喉头哽咽,收回视线,仰头看天,不让眼中的泪水滑落。她的婢女都被秋夫人夏婉容那个贱人卖了,或死或消失,即便是查也找不到,死无对证。
啪的一声拍案而起,皇上彻底怒了,原地转圈儿,来回走动,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混账,混账东西,敢骗朕,查,给我查,好好的查,一查到底。”
通匪之事已经交由大理寺审理,秋夫人的外甥女夏雪晴也下了狱。
帝王一怒伏尸千里,张起康吓的跪倒在地一动也不敢动,扶琅玥看火候差不多了,从栏杆上跳下来行礼道:“舅舅息怒,气大伤身,舅舅为了我已经万般为难,若是再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皇祖母说,秋家功高,手握兵权,轻易动不得,会动摇江山,叫我不要怪舅舅。我不怪舅舅,我也知道舅舅不容易,我……我愿和解不追究此事,但求舅舅放在心上。我的名声是毁了,以后只怕是也嫁不出去,但我还有表姐妹们,万不能让她们也受委屈。舅舅,您别生气了。”
语毕,双膝跪地,伏身不起。
和解二字一出如火上浇油,蹭的一下子火冒三丈,想起皇太后曾不止一次的拿秋家功高挤兑自己,说自己没用、窝囊,皇上又来回的走了好几步,怒容满面道:“什么名声尽毁嫁不出去,你是朕的亲外甥女,我看谁敢乱说。张起康,去告诉皇后,宫里的嘴巴实在是太多了,年纪大的放一批出去,以后谁敢再胡言乱语,拖下去杖毙,立刻打死。”
浑身一抖吓的直哆嗦,张起康马上起身说:“是,奴才遵旨!”
躬身退下即刻就去,没多久后宫就热闹了起来,不少宫女太监被抓,皇后也趁机来了一次大清理。
风吹不止夜更深,摘星楼上冷的厉害,皇上看扶琅玥跪在地上一小团,像极了妹妹莲青公主儿时犯错被母后罚跪的样子,心有不忍,弯腰伸手将她扶起来说:“原以为你在秋家能开心,能快乐幸福的长大,没想到受了这么多委屈。秋菊宴之事你别担心,舅舅一定会为你做主,秋家再功高也得守律法,如此欺负你,天理难容,你皇祖母也绝不会同意。所以,你无需担心,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养伤,舅舅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皇太后说的对,那怕是敲山震虎也得给秋家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他是谁,他又是谁。
双目落泪眼圈泛红,扶琅玥哭了,不是那种嚎啕大哭,也不是那种撕心裂肺,而是怯怯的、隐忍的、痛苦的、伤心的、纠结的低声抽泣:“舅舅之心万分感激,但皇祖母说舅舅是一国之君,万事要以国事为重,左右我也没有失了清白,若是其中有特别为难之处还请舅舅不要顾忌。我孑然一身,怎么样都不重要,大不了我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再不成我就去找我母亲,天上地下总有容身之处,没关系。”
说话间,摇头落泪愈发委屈。
堂堂郡主卑微到如此地步真是让人伤心,委曲求全的话也立时勾起了皇帝的回忆,那是妹妹莲青公主订婚前夕,她一个人站在城门上,盯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他问她,她不语,问急了,她苦涩一笑轻轻的说了一句:没关系!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吗?
他的妹妹,一生要强,明媚的如天上的太阳,可就是那样的巾帼英雄嫁给了商户,嫁给了一个根本就不爱她的男人,为了父亲,为了他,为了整个朝熙国,牺牲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不,不可以,再也不可以:“傻孩子,说什么傻话,你有皇祖母,你有朕,你有表哥表姐,怎么会孑然一身?你皇祖母说的对,朕是一国之君,万事应当以国事为重,但朕也是你的亲舅舅,朕答应过你母亲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你放心,舅舅自会处理,你好好养伤便是,等你伤好了,你几个表哥要选妃,你也跟着瞧瞧。京城世家子弟不乏优秀之辈,等给你办了及笄礼,等过段时间,给你选婿,朕亲自下旨赐婚,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未入宫前一直和母后和妹妹生活在一起,他答应过她,只是没有兑现,父皇下旨赐婚时他也没有勇气。
扶琅玥点头,皇上拉着她坐下,又说道:“这些年你一直往返秋家与军营,日后可有什么打算,可想像你母亲一样领兵打仗,还是……”
“我想做自己。”目光坚定,脱口而出,扶琅玥起身的同时打断了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