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花,别……别伤心,他……他不喜欢你,我……我喜欢你,你没……没有他,还……还有我!……”冯家全跨一步到马小花面前——是那么的近,两张脸只隔差不多一尺的距离——激动,赤红着脸,声音颤抖、断断续续地说。
马小花看着他,见他黑色的眼眸里是自己那张又开始来泪水的脸,但此次,不是伤心,而是感动,为其里面写满的真挚、痴心。天保此刻坐在桌边——宽大的棕色圆形桌面,油亮地照出他那张表情深沉的脸——着急地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又看了看面前这么多的美味佳肴,却不为所动,只是低了低那颗头发有些凌乱的头颅,一言不发,然后抽闷烟——忘了这是第几根,地上撒落许多熄灭的烟头,且被烟灰弄出许多的黑道道——而旁边的孙玉娇却与其不同:她坐在桌边,弯腰低头(头发盘起,用发夹夹住),撸了衣袖,露出两只瘦白的手,其中一只手抓着鸡翅,有滋有味,一口紧接一口地啃着(嘴里发出咔哧咔哧的咀嚼声),一只鸡翅吃完,伸出鲜红的舌头,像蛇吐信子一样,“滋滋”地舔了舔油腻腻的手指,好后,再接再厉,抓起第二只鸡翅接着啃……………
才一会儿,孙玉娇便将自个儿的肚子填得饱饱的。她端起一碗散着热气的甲鱼汤,吹了吹气,咕噜咕噜地喝下了肚,打了打嗝,呼呼气,心满意足了,但抬头见丈
“别……别哭,都……都过去了……”冯家全抬起手去擦拭她脸上冰凉的泪水说。
马小花经不住再一次哽咽,白皙的小手捂住了嘴巴,只听见里面发出沉闷的“呜呜”声。
“小花!”夏建华的声音突然在这一刻清晰地响起。——他火急追赶出来,一路上眼前晃动着马小花那可怜楚楚的面容、失落的背影,心情五味杂陈。他万万没想到,当妹妹看待的马小花,竟喜欢上了他。
“小花……”夏建华看见了她,再喊一句,脚步随之急忙刹住——扬起的淡黄色尘土覆盖在黑亮的皮鞋面上——却不知为何,脚突然变得十分沉重,无法再向前迈近一步。
马小花向着夏建华的后背一阵颤粟,很快安静,转过身,两只手臂急忙抬起,像刚吃完东西的螳螂抹了抹脸,带着似哭似笑的表情,说:“建华,你……你怎么跑出来了呢?……”
“小花,对……对不起,这事,我……我一点都没察觉,我……我只把你当妹妹看待……”夏建华满脸的愧疚之色,声音越说越低,身体像置身蒸笼里,闷热难受,躁动不安。
“你还来干什么?!你回去!你给我回去!再不回去我可不客气了!”冯家全突然将马小花猛拉到身后,仰首挺胸地站在夏建华面前说。——他赤红着脸,怒目圆睁,双手攥紧成拳头,一副想打架的样子。
“你是……”夏建华一时愣了,不知道眼前冒出的这个像跟他有仇似的男子是谁。
马小花忙将冯家全拉到一边,低声恳求似的对他说:“家全,这是我自个儿的事,你别管行不!”
冯家全听在耳里,闭着嘴,牙齿咬得咔咔响,一双眼直盯夏建华,红得如兔子的,鼻孔喷着粗气,身子绷紧,像随时准备发射箭的弓。
“建华,这……这是我认识不久的朋友,叫……叫冯家全,城里人。”马小花苦笑着向夏建华介绍,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露出脸上湿湿的、不自然的酒窝,看似轻松地说:“建……建华,你别听你爸妈说的,呵呵,他们误会了,其……其实,我也把你当,当……..”胸口憋得十分难受,一会儿,才目光忧郁、有气无力地说:“当亲哥哥看待……”说完觉得自己心坚硬如石,立于悬崖边,双臂一张,眼一闭,脚尖一踮,一跳,整个人直往无边的黑暗深渊加速下坠,再无法回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上面象征着美好的光明离自己越来越远,直至自己绝望的双眼一闭,眼前一黑,所有瞬间烟消云散。
“真的,没,没骗你……”她又点着头,微笑地向他表明。——此刻心也许碎成一堆粉末,只需风轻轻一吹,扬起,弥漫,带着血腥味儿的疼痛,久久不散,像极具冲击力的分子,渗进肉、骨,使全身仿佛打了麻醉,瞬间动弹不得,僵硬不已。
夏建华听着她的话,看着她微笑的样子,心里不但没有丝毫的轻松,反而愈发沉重。——他从她凄楚的眼神中知道她在撒谎,但自己又不知如何作答,只觉对不起她,有种深深的罪恶感。他低下头,神情凝重,似乎在思考什么,还是在犹豫什么,沉默着。
不久后,夏建华想通了,点了点头。——为了不再触及马小花的伤痛处,他只能这样子做来收场。接着,为了将话题转移,缓和一下气氛,他抬起头,将脸朝向冯家全,过去热情地伸出一只手,说:“你好,我叫夏建华。”欲与对方握握,以示友好,没有将刚才对方的恶劣态度放在心上,就当是误会。
但冯家全一点也不领他的情,手臂呼地抡过来,带着一股疾风,将他的手打掉。
夏建华顿感手掌火辣辣的,被酸痛麻痹感覆盖,张着嘴,木着表情,还没反应过来。
就在这时,冯家全像斗牛场上那头见了红布的暴躁公牛,猛地用头对准夏建华的胸口,用力一顶,“噗!”的一声闷响,将他顶了一个趔趄,像醉汉一样,脚步不稳,摇摇晃晃,不过没倒下,只是倒退几步又立住。
夏建华的胸口随之疼痛,喘气觉得那里压着什么异物,难受;而冯家全被夏建华坚实胸膛的反作用力,弹坐倒在地,“你疯啦!——”马小花看见冯家全做出这样的举动,一时扭曲表情,惊得叫出声来,冲到夏建华面前,心疼,忍不住用白皙柔嫩的小手去揉他的胸膛,说:“建华,你没事吧,没事吧……”眼眶立即潮红了。
“行了,没事没事…..”夏建华咳了几声后连忙说,往后倒退一步,胸膛离开马小花的手,自个儿揉了揉,看此刻倒在地上、样子狼狈的冯家全,定了定情绪,心平气和地问:“请问我哪里得罪你了?”
冯家全站起来,不顾身上灰不邋遢,想到马小花刚才紧张夏建华的表现,让他感到自己的心一下子被掏空了,不会跳动,里面装的是满满的失落。失落又很快转化为怒气,于是,愤愤地回答:“你没有得罪我!你对不起小花!我看不顺眼!”就摆出再要冲撞过去的姿势。
“你要是再敢乱来,我就不理你了!”马小花见状,突然朝冯家全吼起来,转身挡在夏建华前面,脸上两条泪痕竖着,清晰,平行在脸上。
冯家全听到这话,心中一颤一酸,顿时萎软下来,没了脾气,只是耷拉着脑袋,沉默。
夏建华此时的心情压抑,喉咙像被什么东西糊上了,说不出话。
也就是在这时,在场的人都没有想到,来了第四个人——孙少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