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菊的手伤好得差不多了。
这一夜,在家里,在明亮的灯光下,在家人与马小花的注视下,终于,要拆了绷带。
当那渗了药液、涂了药粉、夹了棉花的绷带由马小花小心翼翼拆下来时,慢慢呈现在大家眼前的是一双仿佛在咸菜缸里腌制了许久的、蜡黄蜡黄的瘦小手。
“阿姨,你试试动一动!”马小花轻轻揉了揉夏菊的双手,鼓励说。
夏菊一时紧张,心砰砰直跳,尝试着动动手指:一根、两根……..慢慢的七根、八根,最后十根齐动,弯伸、伸弯,像受了刺激的十只小黄虫,变动,扭着身子,最终分两拨,五五握成了拳。
“啊!好了!好了!阿姨,你手好了!”马小花兴奋激动得像只快乐的小兔,拉着夏菊的手腕,站在面前又蹦又跳,吊灯下,白净的脸蛋镀了一层光晕,细小的柔毛让笑容多了几分可爱。
“呵呵呵,手跟原来一样灵活了,就是没啥力。”夏菊双手攥了攥,松了松口气说,但似乎还有点不相信。
“没事的,阿姨,医生说了,过几天,手上的力气就恢复了!”
“那就好,那就好……….哎,小花,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阿姨都不知该咋感谢你………”夏菊反过来拉了马小花的手腕,掰了掰她的手掌,心酸酸地看着上面出现的好几颗淡黄的茧子说。
“阿姨,你别这么说………”马小花一时不好意思,脸红,微低头。
夏建华走进,在他妈面前蹲下,双手垂着,仰头,端详着她的手,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真,真的好了吗?…….”
马小花见他这猴似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
“当然,有这么能干的小花细心照顾,妈哪有不好的道理!”夏菊满面笑容说,又一把将马小花揽到身边坐下,偎了偎她的脸,亲得跟什么似的。
“阿姨,我经不起夸的…..”马小花更不好意思,脸更红,头更低。
“呵呵,你这孩子………”夏菊又笑了,十分舒心。
“阿姨的手好了,我去也就放心了。”马小花静了一下,突然说。
冒出的这么一句话,让在场的人一时惊讶。
“你去?去哪里呢?”夏菊的笑容突然结了冰,僵了,硬了,疑惑不解地问。
“怎么?小花,要离开家吗?”夏建华站起来,赶紧问。
“嗯,我过两天要跟我爸到城里探亲戚去,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马小花神情落寞地说,因为这意味着她将有一段时间看不见夏建华了。
“小花,阿姨舍不得你。”夏菊说,想到这女孩一走,心里就好像缺了啥,露了洞,凉飕飕。
“舍不得啥,看这段时间把人家累的………嗯,小花,也好,到外面玩一玩,放松放松…..”夏明城凑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说。
“知道了叔。”马小花点点头,又嘱咐夏菊说:“阿姨,我走后你得记住,你的手刚好,千万不能干粗重的活儿,让建华来就是了……..”接着将目光定格在夏建华身上,好一会儿没移开。
这一次离开什么时候能回来,两天?三天?四天?或者更久?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假如离去,在别的地方越久,她会越想念他,所以此刻,她想把这心爱人的脸孔熟记一遍,生动地留在脑海里,生怕一不小心忘了他的样,心会慌了、乱了,不知所措。
“建华……..明天起…….我没法到车铺去了。”最后她说,眼皮低垂,脸色灰灰,话语中略带伤感。
夏建华哦了一声,一时有些不习惯,突然想到什么,拍了一下大腿,朝她招了招手,说:“小花,你来!你来!”就跑到自己的房间去。
“干嘛呢?”马小花有些迷蒙,不知他要叫她去做什么,便走进去。
“这孩子,什么事显得这样神秘?”夏菊起身欲跟去,夏明城却一把拉住了她,阻止着,使使眼色,摇摇头。
夏菊这才脑子豁亮,会心一笑,点点头。
房间内。
“怎么了,建华?”马小花走进问,见他背着她,正弯腰在抽屉里找什么。
夏建华没应她,找好,呼啦一声关了抽屉,转过身,将一个什么东西,动作僵硬地塞到她手里,然后表情有些腼腆,语言有些笨拙地说:“这,这给你!”
马小花低头一看,手里是一个粉红漂亮的小盒子,愣了一下,忍不住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竟是一条小桃形的玉吊坠。这小玉墨绿的表面光滑,桃形的整体做工精巧,是一件十足诱人的可爱小玩意。
她捏住吊坠的红线头往上提,吊着的桃形小玉块在不停地旋转,她双眼入神地凑近看,光滑的表面闪着绿光在眼前一晃一晃的,她恍惚间看见夏建华那张英俊的脸在闪光中对她亲切的微笑,激起她心里面层层久久不散的涟漪。
“听说玉可以辟邪,我便买了它,让它保你平安。”夏建华抓了抓头发,咧咧嘴笑着说,看她那样子,应该会喜欢,便自然了,松了一口气。他感谢她如此帮家里的忙,买这样一件东西以表心意。
马小花面对这意外的惊喜,激动得一时间说话都结巴了:“我,很,很喜欢!”
“那戴上看看吧!”
马小花兴奋得忘记回答,双手忙乱的给自己戴上吊坠,许是太激动了,戴的动作都变形了,一时半会怎么也带不上。
“来,我帮你戴吧!”夏建华笑了说。
“啊?!”马小花听他这么一说,心湖掀起了巨大波澜,有种脑门充血,晕沉沉的感觉。
夏建华拿过吊坠,一下子就戴在了她的脖子上,看了看,评价说:“不错,挺好看的。”然后那种亲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马小花低下头,红透了脸,像一朵娇滴滴、羞答答的红玫瑰,说:“谢谢。”注视着胸前那心形的吊坠,突然间觉得那心的形状在不断变大,颜色在不断变红,随即钻进心里,与自己胸腔里面那颗不停跳跃着,热腾腾的红心紧贴在了一起,带着温情的血液瞬间化为激流,冲遍了全身。
“我得回家了。”她捂着胸前的玉坠呆了一会后,神情痴迷地说,心里仍很激动。
“我送你。”夏建华赶紧说。
“嗯。”她点着头,瞬间感到一股巨大的幸福感朝她扑面而来,无法阻挡,也不愿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