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一辆身上溅了斑斑点点黄色小泥块的警车，像一只年迈的金钱豹一样，发着低沉沉的怪叫声，缓缓而来。警车后面还跟着一辆乳白色的、两侧各印一个鲜红十字架的救护车。同样速度缓慢。
两辆车一停住，便从它们里面出来了两个护士、一个医生和两个警察。护士和医生身上除了穿着一件司空见惯的白大褂，还套上一件浅蓝色的塑料外套。他们的嘴戴了口罩，双手套着硅胶手套。
“电话是我打的！喏！在那！赶快把她抬走，晦气！”小男人不知从哪个角落，神出鬼没的出现，跳到两警察面前，指着躺着血泊中如一条翻着白眼死鱼的陈红说。而脸上的表情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医生这时用下巴对陈红的尸体指了指，两护士明白，点了点头，从救护车上抬下担架，一前一后，走了过去，准备将陈红抬走。
夏建华跪在地上良久，双腿早已麻痹。他望着无声无息的陈红、张着嘴、目光呆滞，一动不动的痴呆模样像极一樽跪着的陶俑。
“让开！让开！”小男人这时候风风火火地走过来——他也穿了塑料外套，戴了口罩和硅胶手套——掰开围观的人群，让护士进去，自个儿站在五步远的地方，隔着口罩，闷声闷气地呵斥说：“妈的！还不快走！愣着干啥呀！你们想找死是不？！这婊子有艾滋病，小心传染给你们！”
这话如在人群中丢下一颗极具恐怖、毁灭性的毒气弹，人们纷纷伸出衣袖捂着鼻子，声音大小不一的尖叫着，猛地拔起步子，“啪啪啪….”的满大街鼠奔狼窜。就这样，一个人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鲜红的圈心醒目在眼前。
“喂！夏建华！你还不滚开！这婊子有艾滋病你知道不！快抱着那小混蛋滚远点！听见没有！小男人朝夏建华叫。”
夏建华未动一丝一毫，他打着腿弯子，像一具完全失去生命力的躯壳。
“喂！听见没有？！叫你滚开呐！别妨碍护士干活儿！”小男人嫌戴着口罩难受，扯了下来，咧着满嘴的细黄牙对夏建华再一次叫道。见他又没动静，捏着鼻子走过去，伸出白白、细爪般的五指，搭在他的肩膀，不自量力地想往外拖。
当然，小男人拖不动。他怒了，想给这聋子一样的员工一脚时，只见夏建华猛地一回头，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如一头被人侵占了领地又被激怒的狼，红着眼眶，咬着牙。把怀里又重新睡着且温顺如小绵羊似的孩子放到地上后，对着小男人眼里放凶光，随后攥起了爆着青筋的拳头。
“你你你！你想干嘛？！我可警告你，别乱来！这儿有警察呐！”小男人见夏建华对他那仇恨的模样，顿时胆怯，身子后倾，退了几步，防范、求助地叫着：“警察！警察！”转身就准备想跑。但小男人还没迈开脚步，夏建华就如一头饥饿许久的猛兽，一转身，突然从地上飞快地弹跳起来，把他当猎物扑了过去！
小男人来不及发出一声求救，嘴巴和鼻子便遭到夏建华结结实实的一记重拳，短小的身子径直往后倒了下去。夏建华怒吼一声，像一个炸雷在空中瞬间炸开，一屁股，整个人坐在了小男人的胸口，又双腿抬了抬，一倾斜，膝盖重重地压住了对方的两手臂，使之动弹不得。紧接着，夏建华高高举起两只铁锤般的拳头，对准*那张惊慌丑陋的小脸，像一个有力的打石匠在击打石头那样，一下快似一下的狠砸下去，“咔哧咔哧”的击打声和小男人哀号、求饶般的声音交织着冲进他的耳朵里。但夏建华毫不理会，近乎失控的不停地砸。
身后不远处的两个警察看到这一场面，均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后，急忙冲了过去！一个抬起一只大脚照准夏建华的后背踹了去，使之不由得在地上翻了一个跟头；另一个立马掏出手铐，铐住夏建华的手，拖起来，威严地说：“住手！别打人！”
小男人这时候挣扎着爬起来，脸已经肿胀得像七伏天里放置太久而发了霉、点着朱砂，变得虚腾腾，又红又绿的面包。
医生过去要给小男人看看伤势，但小男人吐了吐带血的口水后，口型有些歪，声音有些破，骂着说：“看什么看，没事！赶快将那婊子抬走！”又插着腰，看着夏建华，“嘿嘿”笑了几声后，阴森森地说：“小子，你今天打了我，这事我不跟你计较，但你别想在我这混了，你若要来替那婊子出头，报复，我等着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完了，大摇大摆地走回歌舞厅里。
夏建华一听，脑子一片空白，感到全身的血液被抽干了，没力，脚一软，瘫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