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我从来没用一个小布袋子装过小鬼。
而且，连见都没见过。
之前的蒋良平，是在纸车里的，而且那纸车，是他自己给我的；
更早之前的阿灵，一直就是呆在柳木人像里。
这装在布袋里的，是什么样的鬼呢？
我带着开盲盒的好奇，用手解开小布袋上面的布条。
周羽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腰间的七星宝剑，这尼玛就有点小题大做了吧？
我不由自主地停了手，然后问道：“老周，你什么意思？只是一只小鬼而已，用得着这么严阵以待吗？”
周羽很正经地说：“只要是涉及鬼魂的事，就没有小事。更何况，他的主人反复叮嘱过我，说这只鬼非常凶悍，他自己都没有完全降服，只是每日用鲜血喂养而已。”
“哦……”
周羽又补充说：“而且喂养的时候，也不能解开布条，而是用鲜血渗透进布袋里去。”
“哦？难怪一股腥臭味。对了，我当时跟你说了，只要找一个小鬼就可以了。”
“这就是小鬼啊，一只刚刚出生就被人丢进马桶里淹死的小鬼，怨气非常重。而且鬼魂吧，越是小鬼越厉害。”
我很无语：“我说的小鬼，就是不怎么厉害的鬼，你给我找一个未成年，哦不，你给我找一个完全不会说话的鬼干嘛？它去给我探了路，回来都不知道怎么跟我说，我拿它何用？”
那一刻，我真是好失望，没想到周羽这么大一个掌门，办事也这么不过脑子，恨不得一脚在他的脑门上盖一个43码的章子。
周羽见我一脸的失望，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本来是想辩解几句，可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什么话都没说了。
没错，事到如今，真是说什么都晚了。
没奈何，我只能解开布条，看看这个口袋里装的究竟是个什么鬼。
首先探出口袋的居然是一个牙套，那牙套狠狠地咬住了我的虎口。
当然，这是鬼的伎俩，事实上，我并不痛，只是觉得经脉有点酸胀。
接着，一个脑袋显现出来，那是一个小鬼的模样。
它幻化出碧绿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我。
然后狠命地撕咬我的虎口。
这让我有点奇怪，我问：“老周，你不是说它才出生就被溺死了吗？怎么长的牙齿？”
“我……估计是后来长出来的吧。”
而这一切，都在我没有开纵目的情况下看到的，也就是说，这小鬼是故意让我看到的。
一只鬼，能够幻化出鬼影来吓人，说明它的本事已经很强了。
一般来说，鬼是没有能力让人看到它的样貌的。
“小鬼，你叫啥？”
“哇——”
它居然吐了，吐出来一些非常浑浊难闻的东西，就像是它在马桶里喝的水。
那一刻，我虽然觉得恶寒，但内心深处是同情的。
毕竟，这幼小的生命，居然一出生就被杀死了。
而且杀死它的人，应该就是自己的年轻的母亲。
这年轻的母亲，因为一时的贪欢结下了恶果，然后却不愿意承担，直接溺死了事，谁说虎毒不食子？得看情况的。
所以，我并没有觉得它有多恶心。
从它身上蕴含的黑气来看，它的怨气很重，堪比阿灵，难怪它的主人制服不了它，像这种失去了轮回的小鬼，那是非常凶恶的。
而且，这还不是它最强的战力，如果可以，它还能爆发出更为强大的怨念，直到战力翻倍。
关于小鬼的事，还是阳华告诉我的。
他说，小鬼最可怕就在这里，它们的怨念很纯粹，所以它们的战斗力随时都可能翻倍，就跟游戏中的兽血一样。
这世上的鬼，只有小鬼才有这个特性。
所以才有“小鬼难缠”的说法。
但这个等级的小鬼要跟我斗，那实在是量级太低了。
我任由着它闹，只因为我不想跟一个刚一出生就失去未来，然后沦为恶鬼的小家伙置气。
不是我圣母，而是我意识到人身的不易之后，更加觉得被剥夺的悲哀。
我在血海地狱见到无数拿到号码牌但是无法投胎的鬼魂，它们虽然平和安逸，但是一直都在等待，也许是十年，也许是百年，甚至更久。
而这个小鬼，很可能就是那其中的一个鬼魂，等待了那么久，兴冲冲地想要重新做人。
结果，刚刚呱呱落地，就被自己的亲身母亲给溺毙了，这滔天的怨气该如何纾解？
周羽看着我，表情很古怪。
因为他在我的脸上居然见到了慈悲。这是他后来说的话。
但在当时，他问了我一句：“这小鬼既然没用了，不如就灭了它吧，留在人间也是个祸害。”
小鬼听了这话，突然嚎叫起来，从布袋里彻底钻了出来，行动很麻利，向着周羽的脸就扑了过去。
“锵——”
周羽拔出了七星宝剑。
我知道那剑的厉害，只需要一剑，这小鬼就得灰飞烟灭。
我一侧身，就抓住了周羽的手腕。
实在是我的速度太快，这一下在周羽看起来，那就跟移形换位似的。
我托住他的腕子，这一剑就刺空了。
同时，那小鬼也撞在了我的身上，化作一团冰冷的雾气！
这是非常凶煞的怨气，我表皮都瞬间化为黑色。
然后我运转经脉，很快就将这怨气给消解于无形之中了。
“老周，稍安勿躁。你看到没，刚刚你说出那种话，它立刻就对你发动了攻击，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它能听懂我们的话，如果能听懂，那就能说，咱们多点耐心吧。”
小鬼在我的臂膀重又变成厉鬼的模样，应该是非常痛恨我挡住了它，现在正在咬牙切齿地咬我的脖子。
不过这么点伤害，对我是无效的。
见我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周羽叹服道：“千一兄弟，金丹期果然厉害，这种厉鬼的啃噬，你居然可以全然不顾。”
我心中暗笑，虽然金丹有效，但实际上，我完全没有使用，仅仅靠冥树，我就能抵抗小鬼的攻击了。
“哇啊！”
“哇啊——”
小鬼咬不动我，突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嚎之声。
那声音真难听，周羽皱眉后退，以他的修为，确实是有点抵挡不住这纯精神的攻击了。
我摸了摸它的脑袋：“小鬼，莫哭，告诉我，你叫什么名？”
没想到，它却哭得更加厉害了，这一次，还真不是要攻击我，而是真的伤心了。
我一怔之下，旋即明白了过来。
没错，我哈皮了，这小孩生下来就被溺死了，谁给它取名。
于是我说：“我知道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如果你不嫌弃，我给你取一个名，就叫细伢子。”
在我们当地人的说法中，细伢子的意思，一般是指家里最小的那个小孩，实际上，带有一点宠爱的意味。
因为父母是最爱细伢子的。
小鬼不哭了，突然叫了一声：“爸爸。”
握草，我听到这个声音，差点被雷死。
我跟白夜光在云梦泽的时候，那么日以继夜的耕耘，就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一直都未能如愿以偿，这小鬼，居然叫我“爸爸”？
周羽眼中掠过一丝嫌恶，估计他是想说，就你这腌臜小鬼的模样，也配叫张千一爸爸？
他的这个发自潜意识的嫌恶表情却莫名激怒了我，我突然笑了，摸了摸那小鬼，干笑道：
“很好，细伢子，以后我就是你爸爸。”
“爸爸，抱抱。”
听我这么说，像是获得了某种灵魂契约，小鬼身上的油污褪去，幻化成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模样，看他大眼汪汪的模样，我忍不住乐了。
然后我一弹指，一道发丝在他的手腕上绕了几个圈。
有了这道发丝，我跟它之间的联系就没那么容易被切断了。
同时，因为同为怨灵的原因，发丝在我的授意之下，是可以为小鬼所用的，也就是说，小鬼可以使用发丝的能力。
而且细伢子的领悟力是不错的，虽然它一出生就死掉，但是称为小鬼之后，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并没有停滞，智力也是一直都在成长的。
它一拿到我给的发丝，立刻就操作起来，时而将发丝幻化成一条裤子，围在屁股上，时而又幻化成一条围脖……
周羽看呆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我看起来确实身上没有一点武器，可是正要说起来，这发丝，比他的七星宝剑，那不知要神奇多少倍呢。
只不过，在俗人的眼中，神器就应该是来自神仙之物。
却不知道这发丝虽然来自一弱女子，却因为不可磨灭的爱意而变成一顶一的殊胜神器！
“好了好了，细伢子，既然我们都是父子关系了，那我就交给你一个任务，这下面，应该会有熔岩地狱，里面很危险，但你爸爸我是人类，下不去，所以呢，你得替我去探探路，看看下面到底有些什么东西，你听懂了吗？”
细伢子点了点头：“懂了。”
他不但会说话，还字正腔圆的，只是有点奶气而已。
我是真心没想到居然还捡一只鬼做干儿子，我又问它：“爸爸不会勉强你，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不去，你愿意去吗？”
“愿意。”
依然是干脆响亮的回答。
周羽在一边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