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陆明川犹豫片刻,还是点头道:“对不住清歌,军务当真紧急。”
我起身,静静望着他。
而他只顾着看天色。
眉头紧锁,心思早已不知飞到何处。
“你去吧。”
“等我,我很快回来。”
他上前一步,将我拥入怀中。
我尚未推拒,他已转身离去。
还未天亮。
柳绮又遣人送来密信。
这次是一封书信,还有一方绣着鸳鸯的手帕。
那是母亲留给我的遗物。
信中写道:“夫人可知,世子正在你家老宅与我欢好?”
“这手帕,是从你母亲的妆奁匣中取的。”
“你说他这般亵渎,令泉下的岳母该有多心痛?”
我依旧没有回信。
门外也在这时传来脚步声。
那位先生的声音沉稳醇厚。
“姜姑娘,都已安排妥当。”
“您可以离开这里了。”
陆明川召来亲随护卫。
“夫人明日就回府。”
“这两日之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
“你们跟了我多年,知道我待清歌一片真心。”
“若走漏半点风声,提头来见。”
众人不敢多言,连忙应了。
他这才满意,挥手让人退下。
柳绮从内室走来,身上竟穿着我母亲的寝衣。
陆明川皱眉:“谁让你穿岳母衣裳的,还不速速脱了。”
柳绮妩媚一笑:“好啊,奴婢这就脱。”
她解开束带,寝衣滑落脚边。
内里却是一套艳丽的肚兜。
他的神色立刻变了。
柳绮得意地笑,轻轻坐在他身上。
“可喜欢?”
他呼吸粗重,将她压在身下。
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他想也不想就喝退。
但敲门声又起。
贴身小厮焦急的声音传来。
他站在门外说。
“世子,夫人出事了!”
6.
世子猛地推开柳绮坐起身。
“你莫要在此胡说八道。”
世子冷冷扫了一眼,起身穿戴整齐。
随手将衣裙扔到柳绮身上。
“穿上衣服,滚出去。”
柳绮愣了一下,还想说什么。
小厮却已经急得哭出声来:“是真的,世子爷,就一个时辰前的事……”
“夫人住的别院起了大火,整座院子都烧起来了。”
世子猛地一顿。
他脸色惨白,声音嘶哑如鬼。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世子爷,夫人她……去了。”
“她临终前让人来寻我,她让我告诉您,永别了……”
世子只觉四周一片死寂。
万籁俱寂,令人心惊。
他手中的玉佩坠落在地,砸碎了案几上的茶盏。
他颤抖着捡起玉佩,指尖之下,一片冰凉,如心般碎裂。
那一路马车疾驰如飞。
雨后初晴,天空澄澈。
山间小径蜿蜒曲折。
世子靠在马车里,一动不动,如同木雕泥塑。
别院已成一片焦土,余烬未尽。
他赶到时,只剩断壁残垣。
与此同时,夫人写下的绝笔信。
已经传遍京城茶楼酒肆。
世子是在茶楼听说才知晓绝笔信的存在和内容。
夫人死后,遗体与爹娘合葬。
牌位迁回将军府。
生死之间,与他再无瓜葛。
……
她写信恳请陆家族老,遵守已故老侯爷的遗言,另选他人继承爵位。
当年他在老侯爷病榻前跪了一天一夜,才求得老人家同意,将她许配于他。
而原本那时,老侯爷为她看好的人选,根本不是他陆明川,这个在陆家子弟中并不出众的公子。
只因二人自幼相识,情谊深厚,才最终点了头。
或许正是如此,老侯爷才会留下遗言。
陆家的下一任侯爷,只会,也只能是姜清歌的夫君。
……
7.
随同绝笔信一起传出的。
还有说书人讲的故事。
讲述世子与柳绮的私情,如何背叛夫人。
从前院到后宅。
所有见不得人的私密,都被编成故事。
他苦心经营三年的痴情世子人设,瞬间崩塌。
京城百姓会掀起怎样的议论风波,可想而知。
世子身边的下人不停来报,他身边的亲随家仆,也像催命一般来报。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废墟之中,不愿离去。
“世子爷……”
亲随急得满头大汗:
“夫人的绝笔信传开,影响太大,太不妥当了,现在该如何是好,族中还等着您回去……”
世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废墟。
直到下人从废墟中找到尸身。
他眼睫微微颤动。
“让我看看她。”
世子声音嘶哑,死死攥着下人的衣袖。
他说他是我的夫君,我唯一的男人。
我的身体,我脸上身上的每一寸,每一个细节。
无人比他更了解。
起初他尚能维持镇定。
但当他看到我被烈火焚烧后还未完全变形的尸身。
发现我大腿内侧那粒朱砂痣。
世子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崩溃。
与此同时,茶楼说书人。
仍在不断讲述“姜清歌生前死后的一天一夜”。
原来我之所以会葬身火海。
是因为柳绮不断遣人挑衅。
我在别院中,看到他与柳绮的书信往来。
一时想不开。
我放火烧了别院,自己也葬身其中。
那时的他,正与柳绮在我家祖宅欢好。
后来大火蔓延,我被困其中,葬身火海。
8.
茶楼说书人手中的惊堂木重重一拍。
茶客们群情激愤,议论纷纷。
此时陆府大门外,已被愤怒的百姓围得寸步难行。
有人适时道出了这些年,我暗中所行的每一桩善事。
我每年都在城外设粥棚,施粥救济流民百姓。
更是在边关战事吃紧时,变卖首饰为将士们捐赠冬衣寒甲。
我资助了城中贫苦人家的药钱,十年如一日,从不间断。
茶楼里,受我恩惠的百姓纷纷现身作证。
他们泣不成声地讲述着我的善行义举。
众人无不为之动容,称我乃当世贤良淑德之女。
而如今这般凄惨景象。
是我被困在别院中活活烧死。
那般善良大义的人,竟落得如此下场。
而这居然是爱妻如命的世子陆明川一手造成的。
他要如何收场?
族老们很快做出决断。
他们将遵从老侯爷和姜清歌的遗愿。
陆家的侯爷之位,只会,也只能是姜清歌的夫君。
所以,陆明川将被逐出族谱,永失继承资格。
但陆明川却不肯交出姜清歌的遗体。
“清歌是我的发妻。”
“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亡妻。”
“我陆明川此生只娶她一人为妻,如今她不在了,我也绝不续弦。”
陆明川的面前,放着一个精美的骨灰匣。
他的手抚在匣上,一下一下,轻轻摩挲。
“余生,我便与清歌长相厮守。”
“我断不可能给你们。”
“还有侯爷之位,爷爷说过,只能给清歌的夫君。”
陆明川环视众人,嘴角泛起冷意:“你们要拿走,也可以。”
“让清歌亲口对我说。”
“明川,你明知清歌已经不在了。”
“更何况遗书中她已表明心意,你当真要让她死后也不得安宁?”
陆明川将骨灰匣抱在怀中:“只要律法上我们还是夫妻,你们便不可抢去。”
众人面面相觑,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一名小厮慌慌张张闯入厅中。
他手持信笺,整个人面如土色,魂不附体。
“世子爷……”
9.
小厮声音嘶哑:“方才永安侯府的顾世子顾云深遣人送来了圣旨。”
陆明川猛地起身:“顾云深?我与他素无瓜葛,他送什么圣旨?”
“是关于夫人的。”
“他们称夫人一月前已经向陛下求得和离圣旨。”
“而且,侯府印章和老侯爷留给夫人的遗书,都在他们手中。”
陆明川瞳孔骤然紧缩:“不可能,印章一直都在我书房的匣子里放着。”
他上午还亲自开匣查看过,印章还在其中。
“世子爷,夫人一月前就已将印章取走,匣中所存,应是赝品。”
陆明川双目赤红看向小厮。
原来早在一月之前,清歌就已布下这一局。
她早已知晓他与柳绮之事。
那柳绮这贱人,想必从勾引他那日起。
便已谋划着要让清歌知晓此事。
“柳绮如今在何处?”
陆明川咬牙切齿道。
小厮摇头:“夫人出事那日,她就逃了。”
“府上也寻不到她,租住的院子她也不曾回去过。”
“去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柳绮给我找出来。”
“世子爷,眼下最要紧的是您该如何是好,如何平息这场风波……”
小厮颓然望着他:“我听闻,大公子已从江南赶回来了。”
他们两人是异母兄弟。
两人的生母就是死敌,从小就争得你死我活。
后来若不是清歌选了他。
他根本无法胜过自己这个心狠手辣杀伐果断的大哥。
这些年来他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以至于他完全忘记了。
当年被他们母子压制的那段岁月。
是怎样的煎熬与绝望。
而直到此刻,噩梦重现。
他才惊觉那种四面楚歌的无助。
只是,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
船只靠岸在一座无名小岛。
船家引着我下船时。
我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一位男子。
他身后跟着几个管事模样的人毕恭毕敬。
海边风大。
他的长袍下摆被吹得猎猎作响。
看起来身形清瘦而又修长。
我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却又不敢确定。
10.
那一直遣人送信与我联络的人,竟会这样年轻俊朗?
“姜小姐,那就是顾世子。”
“您这次的全部安排,都是顾世子亲自操办的。”
我顿住脚步:“顾世子?”
“是皇室嫡亲的那位顾世子?”
“正是此人。”
我不由大惊。
顾家乃是皇室近亲,与当今天子一母同胞。
皇权加身,权势滔天,陆家这等寻常勋贵,如何能望其项背。
但如今想来,能接下这等惊世骇俗之事的,也只有顾家有这个胆量。
“所以,这处僻静小岛……”
“顾世子说了,您是第一位客人,这是给您的回礼。”
“姜小姐,接下来一年,这里都归您所有。”
“您可以安心在此休养了。”
身边的管事说完,就指挥着下人抬着我的行李离开了。
顾云深缓步行至我面前。
我强自镇定,礼貌向他行礼问好。
“姜小姐,幸会,在下顾云深。”他伸手相迎。
“姜清歌。”
我将手递过去,他很有分寸地轻轻碰了一下就松开了。
“岛上一切事物我都派人仔细检查过。”
“还有护卫问题,姜小姐尽可安心。”
顾云深看着我,声音如书信里一样平和沉静。
“若是觉得无趣,也可去周边游玩。”
“顾世子,这实在惶恐。”
我有些不安。
毕竟当初,我只付了一千两银子。
顾云深轻笑:“姜小姐是第一位客人。”
“您的事成功了,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事已至此,我也不再多想。
毕竟堂堂永安侯府摆在那里。
他们断不会为难我一介女子。
“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
“希望姜小姐在此逍遥自在。”
我不由笑了:“若顾世子能助我早日脱离那牢笼,我便真能逍遥自在了。”
“此事包在我身上。”他目光深邃。
“那便静候佳音。”
消息传来得比预想更快。
百姓呼声很高,陆明远步步紧逼。
老侯爷的遗书公开后。
陆明川已然无路可退。
他日日守着我的骨灰,试图挽回些许声誉。
可惜柳绮的出现,打破了他的算盘。
她说出了一些往事。
11.
多数是陆明川醉酒后说的一些话。
“我做的还不够好吗?”
“放眼整个京城,哪家的公子少爷能像我一样疼爱发妻的?”
“娶了她三年,我不过偶尔去听听小曲,喝喝花酒罢了。”
“而且这些女人,不过是我用来解闷,随意玩乐的。”
“没人敢闹到她跟前,也没人可以闹到她跟前,让她不痛快。”
“柳绮,你也一样。”
“我告诉你,你们这些女人,全都加起来,也比不上我发妻一根头发丝。”
“你对她情深似海,为何还要与我私通?”
“因为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
“因为对你们可以肆意妄为的龌龊事,舍不得对发妻做。”
“舍不得对她动粗。”
“也舍不得,让她像你们那样下贱迎合我的喜好。”
“发妻是拿来疼爱,拿来敬重的。”
“而你们不一样,不过是消遣的玩物。”
“你哪来的脸,跟我发妻相提并论?”
听起来,倒是一番情深意重。
却又令人作呕。
这些话传到我耳中时,我已经麻木了。
柳绮的话并未传播开。
甚至遍寻京城,也寻不见半点痕迹。
想必是顾云深暗中出手。
若是这些话传开,我又将陷入舆论漩涡,成为众人谈资。
陆明川最后一点希望,也化为泡影。
痴情人设彻底崩塌。
他在官场上苦心经营的形象,瞬间土崩瓦解。
朝中重臣纷纷避之不及,生怕被他连累。
在多重压力之下,陆明川不得不退步画押。
过去种种,尽数灰飞烟灭,尘埃落定。
顾云深不远千里亲自前来,给我传达这个好消息。
那时正是黄昏,残阳如血,铺陈在海面。
半江瑟瑟,半江红。
我望着江面,却还是潸然落泪。
一个人哭了很久很久。
直到天色渐凉,将脸上的泪痕吹干。
而我的肩上,落下一件犹带着余温的外衫。
抬眸间,顾云深的身影映入眼帘。
夜色里温柔深沉,如他的声音一样,让人安心。
一年后,我离开了那座小岛。
开始游历四方,圆我少时梦想。
京城的消息仍断续的传来。
陆明川如今落魄不堪。
京城,陆家,都再无他的立足之地。
12.
他开始沉迷赌坊,日日饮酒作乐。
到最后,不得不将仅剩的一点家产,都挥霍一空。
又欠下巨额赌债,被债主逼得喘不过气来。
而柳绮。
最后一次出现在世人眼中。
是她攀附了一个暴发户商贾去了江南。
据说那商贾在家中早有发妻儿女。
这般身份地位,难以给她一个正室名分。
但江南富庶,就算只是妾,倒也算得上一条出路。
只是不多时,那商贾便独自回了京城。
此后柳绮音讯全无,再无人知她去向。
这一年顾世子与我的相处,其实我能看出许多端倪。
只是如今的我,无心男女之情。
只想随心所欲地过自己的日子。
我也曾明里暗里对顾世子表露过自己的想法。
他这般聪慧过人,自然明白我的心意。
因此,他从不做出任何令我困扰之事。
而顾世子不知。
其实有一次,我去他书房还书的时候。
曾无意碰倒了一个木匣。
那匣子里,装着许多画像。
是我自己画下,托人送与他的。
……
每一处的细描,都在。
不知他何时悄悄命人描摹收藏的。
起初我很是震惊。
毕竟那些画像都说好要烧掉的。
我并不想留下这些痕迹。
但如今见到这些。
我心底除了震惊诧异,却并无不快和被冒犯之感。
他为人谨慎有礼,举止得体。
所以,他私下做了这样逾矩之事。
好似都让人不由自主地原谅了。
这事我未曾对外提起。
将匣子放回原处。
那些画像我带走焚毁。
离开时,我让丫鬟给他送了一封信。
请他销毁原稿和所有摹本。
顾世子许久才让人送来回信。
那该是他第一次不够君子地回应我的请求。
“清歌,画像一事我很抱歉。”
“但是,我可否留下一幅?”
“这是,我身边仅有的,与你相关的东西。”
我坐在船舱里。
船只即将启程。
我觉得脸颊发烫,手背轻轻贴上面庞。
我低头看着那封信。
展开,又合上。
来回了数次。
才让丫鬟送去回信。
“顾世子,你可留下手腕那幅,其余的,都要销毁。”
顾世子回得很快:“遵命。”
我将信笺收起,不再理会。
船只起航时,他最后一封信送到。
“清歌,我何时可以去探望你?”
13.
爹娘忌日那天,我悄悄回了京城。
回京的行程是顾世子安排的。
住的宅院也是顾家的宅子。
顾世子说,我是他第一位客人。
这份情谊是终身的。
我想到那些被他私藏的画像,就欣然接受了。
我去祭拜那日,顾世子提前让人去了墓地。
这几年,陆明川倒是年年都去祭拜我爹娘。
不出意外,他今年也会来。
只可惜,他连山门都没能进。
更不可能靠近父母的墓地,与我相见。
我在山中逗留两日。
白日我去父母墓前陪伴。
清理坟前杂草,更换新鲜祭花。
一直待到夜幕降临,再独自散步回去。
那两日里,思绪万千。
心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一生中每一步都是选择。
当初年少无知的抉择,让我付出了惨重代价。
却也让我重获新生。
我不是圣人,不是神仙。
难以预料每一个决定的结果。
但我问心无愧。
离开那日,我最后一次轻轻擦拭了父母的画像。
他们面带慈爱笑容。
让吹过的风都变得柔和。
我站起身,回头就看到了顾世子。
我四处游历的漫长时光里。
他经常会托人送信问我。
“清歌,我可否去看望你?”
但我每次都婉拒了。
直到多年以后我才得知。
原来他一直追随我的脚步。
我去过的地方,他也都一一造访。
只是,从来没有让我知晓,没有打扰。
“准备在京城待一段时间吗?”
我轻摇头:“要走了。”
“这回要去何方?”
顾世子侧身望来。
但我直视着前方,并没有看他。
只是唇角带了浅浅的笑意:“想回那座小岛看看,再小住几日。”
顾世子的脚步骤然顿了顿。
“清歌?”
我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看向他,眼中含笑。
14.
“顾世子,不知你这份情谊,可否满足我的要求?”
朝阳越过远山,穿透云层。
金色的光芒,如碎玉般洒落他眼中。
他的眼中,泛起温柔笑意:“清歌,那里早就属于你了。”
陆明川的神智渐渐不清了。
姜清歌爹娘祭日时。
他本想亲自去祭拜的。
可那日山门紧闭,他连一步都未能踏入。
听闻是有贵人回来祭拜亲人。
他起初并未在意。
但后来那些浩荡的马队离开时。
他似乎看到了姜清歌的身影。
马队在山脚下停留了许久。
陆明川最初只看到了顾家那位身份尊贵的世子顾云深。
他下了马车不久,又亲自搀扶下来一位年轻女子。
他们周围有许多护卫。
陆明川也只匆匆一瞥。
但就是那一眼,他的心跳几乎停滞。
他与姜清歌青梅竹马。
他们相恋多年,又做了多年夫妻。
他怎会认不出自己的发妻。
可所有人都知道,姜清歌葬身一场大火中。
而他也亲眼看到了尸体。
每一处细节,都无差错。
世间竟有如此相似的容貌?
又恰好在她爹娘的祭日现身。
陆明川心底不由生出一个荒唐可怖的念头。
她定是为了惩罚他,才会布下这场假死的局。
这世上除了他对她的身子了如指掌。
还有她自己。
所以,蒙骗过他,并非难事。
这个念头一起,陆明川就渐渐陷入了疯魔。
他先是在姜清歌爹娘的坟前守候。
又寻遍了每一处她可能出现的地方。
但一无所获。
他的精神越发不济。
夜夜噩梦缠身。
他时常梦见姜清歌回来寻他。
但不是昔日温柔美丽的模样。
或是烧得面目全非四肢残缺。
或是可怖的白骨面容,七窍流血。
这般日日折磨之下,陆明川的神智终于崩溃。
某日躲避债主时,竟是直接跳下了城墙。
他并未当场毙命。
全身瘫痪,苟延残喘了近一年。
最终在痛苦中耗尽最后一丝生机。
他的身后事无人料理。
无人为他下葬。
而他死去那日。
万里之外的小岛上。
俊雅温润的男子正在低头亲吻他心爱的女子。
喧闹热烈的间隙,男子传来低语。
“清歌,你是我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