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终于醒了。”房门被推开,李寡妇端着药进来。
一片橙色的霞光透进屋子来,格外晃眼。
见到李寡妇,鱼秋婳扑过去,很开心地告诉她:“李婶,凤兮云死了,我的仇报了。”
眼角的热泪止不住流了下来,鱼秋婳喃喃道:“他死了,我的仇终于报了。他是被烧死的,那么大的一场火,瞬间就将他吞没。呵呵呵!”
李寡妇拍着她的后背,不言一语,她知道只有让她发泄完了,才会好起来。
安静地睡了一夜,鱼秋婳醒来,李寡妇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好像正常了,能够神态自若地洗漱、吃饭,然后去书房,就连白呈易过来看望,也能有问有答,一脸平静。
整个易府没人敢说“凤兮云”三个字,那些士子们也比平常热情了许多,很体谅地打着招呼,跟她多说几句。
天气转好,艳阳高照。
街头热闹非凡,李寡妇带着鱼秋婳出门散心。
“这个好不好看?”李寡妇挑了一支海棠步摇。
鱼秋婳兴致缺缺,随意看了一眼,呆呆地回答:“嗯。”
“这个扇子好香啊,骨面摸起来顺滑,你摸一下。”李寡妇又来到旁边的摊位,拿起一把精致的折扇展示给她看。
鱼秋婳站在旁边,如木头人一般,口不应心道:“你看好就好。”
李寡妇以为她没兴致,又拉着她到了书画摊上,翻起一本画本子,饶有兴致道:“你看这个画本子,画技不及你,不过故事倒挺有趣,说一位伯爷眼睛瞎了,脾气变差,地位一落千丈,他的妻妾由争风吃醋变成了交心姐妹,各自找了心上人,怀了孕也栽赃到伯爷头上。当初,她们也是真心爱他的,可是这世道还有更好的人让她们变了心。他的一位真心爱他的妾室还曾送了人,如今夫妻和睦,幸福一生,遇见他没有任何情意了。”
“哦”李寡妇将画本子放在她眼前,她也不过略略扫了一眼,很快便移开,曾经那些吸引人的故事都变得索然无趣,乏味得很。
“这故事一听就是影射京城某位大人物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李寡妇若有所思道,再一看鱼秋婳,她的目光迷茫,失神地盯着她,空洞得没有一丝神采,整个人处于游离状态。
迎面挑香姑娘走了过来,将手里的钥匙递给她:“易姑娘,这些都是凤家在京城的产业,凤公子有交代,全都改成文房四宝,画册书屋,还有情报搜集处,实际上就是搜罗些市井八卦,皇族世家最隐秘的消息,不涉及政事。这些产业凤公子交代都划给易家,这些钥匙当然要交给易姑娘保管。”
鱼秋婳这才稍稍回神,努力保持着风度,推开她:“不必了。”
“你一定对我还有误会,第一次在万春楼时,是韩公子威胁我编了瞎话,什么胎记也是他告诉我的。至于这次,凤公子找上我也是互相帮助,我帮他脱离困境,送上消息,他帮我脱离苦海,认清负心汉。就是在刑部大牢,也不过是我跟他演的一出戏。从始至终,他进京就是为了救你。”
鱼秋婳心底的酸涩顿时又汹涌而来,她想起想起他的种种,心口处的痛疼泛滥开来,她拼命地忍着,冷静地回答:“我知道了。”
桃香急了不知所措地问道:“可是这经营的内容不合你意?你可以改。凤公子说一切都随你高兴。”
鱼秋婳木然地收回视线,想起凤兮云临终前似乎说了什么话,心脏剧烈收缩,再不理桃香,对李寡妇的呼叫置若罔闻,如着了魔般琢磨着,依着口型,似乎是“对不起,你忘了我吧!”,好像又不对,那会是什么?
鱼秋婳慢悠悠往前走,对周围发生的一切置之不理,撞了人被骂得狗血喷头也毫无反应,直至那人一甩手:“疯子”这才拂袖而去。
李寡妇喊了她几声没反应,无法,只得接过桃香手里的钥匙,追了上去。
一连几天,鱼秋婳都沉浸在一个难解的迷思当中,不管是吃饭、画画,还是发呆时,口中时不时冒出惊人一词,倒向稚子咿呀学语,满地的字团全都是各种不同的短句。
“对不起,我爱你太晚。”
“抱歉,不能再护你了。”
“愿来生再见。”
“谢谢你,让我学会了爱。”
......
李寡妇拿着钥匙对所有的店铺走了一遍,走得脚疼,耗了一天时间,又意外听到韩佑宜一回来就病情加重,伤口发炎伤及内脏,昏迷了好几天,皇上的人还有吕将军的人都在催促交兵符,整个韩府热闹得很。
她回来后已经很晚,没有去打扰鱼秋婳。第二天一早,就听到一个丫鬟告诉她,鱼秋婳一整天都没吃饭了,将自己关起来。
李寡妇正想将所知道的告诉鱼秋婳,端着饭食进了书房。
不想一天一夜没见,满地都是纸团,没地方下脚。鱼秋婳一个人一脸憔悴,满眼血丝,整个人呆呆地,盯着桌面一动不动。
李寡妇缓缓走到桌前,就瞥见桌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抱歉,我爱你太晚。
斑斑泪渍将纸弄成不平整的褶皱,连字都晕散得变了形。
“婳儿。”李寡妇轻轻呼唤。
“......”鱼秋婳毫无反应。
“秋婳。”李寡妇将饭食放在旁边,再次唤她。
鱼秋婳这才微微扭头,移到饭食上。
李寡妇故意忽略那些字,喋喋不休地讲述着昨天的遭遇:“想不到凤家的产业还真不少,那南方地就更多了吧,走得我脚都疼,店铺很大,怪不得连韩佑宜都惦记上......”
“不是送饭的吗?”鱼秋婳面无表情地打断她。
“哦。”李寡妇这才想起来,赶紧住了嘴,打开食盒,将盘子拿出来,摆在桌上。
鱼秋婳拿起筷子,随意夹起一根青菜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李寡妇这才发觉鱼秋婳不正常。是她表现太正常了,所以感觉不正常,小心翼翼地问:“你身子痛不痛?”
鱼秋婳勉强扯了一个笑容,看向李寡妇,摇头:“李婶,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