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秋婳无力地跌坐在地，连进去问一下的勇气都没有，自嘲地看向天空。
“鱼姑娘！”
路过的牛青不禁喊出她的名字，惊动了里面的人。小颜走了出来，一见到真的是鱼秋婳，立刻意识到她全都听见了。这样也好，也省得她还想什么法让她知难而退。
微微一笑，对鱼秋婳道：“既然你听到了，那就全告诉你，我和凤公子不日就要成婚了。”
尽管这个消息凤兮云告诉过她，先不要给别人说，她这才闭上嘴巴，兀自开心，也害怕凤兮云会反悔。好不容易等到今天，眼看大事已定，似乎没什么可顾忌的了，对方又是鱼秋婳，她这才忍不住说了出来。
成婚？跟一个害过他的女人？
一颗心沉到谷底，鱼秋婳眼睛赤红，自欺欺人地摇头，不能信，这不过就是小颜打击她的手段。强装镇定，她坚决地说道：“我要听他亲口对我说。”
“你何必呢，方才的话你不是听到了吗？何必还要自取其辱呢？”小颜定定地看着她，眼里流露出几分同情。
所有的理智被冲动吞没，鱼秋婳大声冲着里面喊道：“既然知道了，那就彻底了结吧，难道亲口对我说都不肯，我就那么让你厌恶吗？”
她浑身颤抖着，大片大片的水渍汹涌而出。她不知道为何一定要听到他再说什么令她死心的话，事实上，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就已经说明一切。
这么做，只会让她更难堪。
“凤兮云，我一直努力背书，用尽所有保护着这书，因为是你送我的，我以为你对我是有情意的。而我从来不会为了自己的目的下毒害你，终归是我多心了。原来你是对我无情，你可以深情到可以不计较她的别有用心，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呵呵，是我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了。”她自嘲了笑了两声，尽数将苦涩全部吞下。
里面的人终究还是没出来，用沉默代替了他的态度。
牛青适时地插了话，这次他没有再用敌意地语气对她：“鱼姑娘，你看那边。”
不明所以的鱼秋婳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天边通红一片，浓黑的烟气冲天。
她喃喃自语：“那是——训马场？”
小颜眼底的同情更甚。
牛青也不说话了。
“爹，娘，小鸿。”鱼秋婳慌不择路地往外奔，心头直跳。
跑回家，还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找寻一圈，果然家里没人，他们全都在那。
心头突突直跳，鱼秋婳乱了心神，从马圈中牵出一匹马，骑上去，直奔训马场。
整个训马场笼罩在一片火海中，火光照亮了整个天空，一道道交叉斑驳的火线熊熊燃烧着，疯狂又寂寞。
滚滚浓烟遮掩了大半个天空，遥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强劲的狂风中带来的血腥，悲壮而惨烈。
鱼秋婳下了马，就惊恐地看到满眼的火。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鱼秋婳无助地悲怆呐喊：“爹，娘，小鸿，是我来晚了。你们在哪里，我要怎么救你们？”
想到吃饭时，一家子和乐融融，还在抢肉吃，她还没履行承诺带他们去看新家呢。
转眼间，阴阳两隔。
她毁得肠子都要青了，她以为他们会没事，一心扑到背书上，可是她的一腔热血和努力换来了什么呢？
就在他们承受着焚身的痛苦时，她却一心想讨好心上人。到头来，他们多死了，离她而去，而她也被他狠狠刺了一刀。
天底下最大的大傻瓜莫过于她，一颗真心被狠狠践踏，她全家人的性命化为乌有。
她紧紧抓着心口，揪得好紧，只是那痛从胸口处泛滥，直达四肢百骸，枕边刀刺一般，眼泪模糊了双眼。只是再深的痛都抵不过心底的悔恨，抱着头，死劲抓着头发，一大捋的发丝被她揪下。
火势有暗淡之势，急切的鱼秋婳就想要冲进去。
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禁锢住她，是万起行，沉痛又哀伤道：“婳儿，莫要去送死。”
“我要去找他们。”鱼秋婳一见是熟人，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哗啦流了出来，水光朦胧，婆娑地望着他，“万叔，我要救出他们，他们在等我去救呢。”
“已经晚了，大火烧成这样，里面的人都没有活路。”万起行低沉道，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
“怎么会着火呢？那么大的训马场，怎么会逃不出来呢？”鱼秋婳望着天，满脸绝望，“他们说不定逃出来了，我们去别处找找？”
万起行重重叹息着，无奈道：“这训马场备了许多的干草，四周的栅栏下面埋着火药，还有宽大的场上，也布满了引线。这些引线将火引到了干草上，这样，从外及内，无一遗漏。”
他很是愧疚道：“如果不是我举荐他做了这个圉官，也不会有今日之灾。”
“还有鸿儿，他还那么小。”想到活蹦乱跳的弟弟，别看很财迷，困难时还是帮着她这个姐姐的。
比起鱼秋婳，万起行倒是冷静许多，缓缓地伸出手，掌心上赫然有两颗黑色的小球：“这火不是意外，幕后之人事后不会不来现场查看成果。这是毒烟弹，虽然不像火药弹威力十足，炸不死人，却能让人生不如死。像这样十恶不赦的人死了倒便宜他了，就应该让他承受噬心蚀骨的折磨。”
鱼秋婳空洞的眼睛瞥向那两颗黑球，半晌，方拿起一颗，低低地问道：“真的不是意外？”
训马场烧了一整天，直到天色转暗，方逐渐熄灭。空中零星地挂着两颗星星，一弯蒙上血色的残月惨淡地撒在地上。
训马场失火已经惊动了整个京城，刑部大理寺全都派了人过来，训马场上的大火只剩下零星的火苗还未熄灭，只是天色已黑，望着眼前一大堆的废墟，他们不敢点燃火把连夜查案，生怕再有那个遗漏的火药被点着，断送了性命。只得拨了两个人看着现场，其余人全部回去。
看守的人守在那里，本以为是要挨冻挨饿的，不想却看到不少马的尸体，散发着烤熟的香味。两人相视一眼，顿时心有灵犀，朝着最近的一只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