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兮云的脸色隐晦如霾,凄迷道:“我的命赔给你,你随时拿去。”
鱼秋婳嘲弄一笑:“然后我会被追杀,你的属下,你的妻子......”
“我没有妻子,我的属下不会找你的麻烦,那天你看到的桃香姑娘也不过是帮我的,再无其他。我的心里,除了你,再无旁人。”
“你不觉得说这话太晚了吗?杀了人忏悔几声就想得到原谅?”鱼秋婳笑得很是诡异,目光落到他的瞳孔中,声音也变得狠厉几分,“当我变成药人时,就已经彻底放弃了你,你这时回来说心里有我,我就又忘记前尘,忘记怨恨,接受你?我不杀你,不代表我会原谅你,比起杀你,我更想看到你悲惨地活着。”
鱼秋婳的话似一把刀子生生扎入凤兮云的肺腑之间,狠狠剜出一个血淋淋的创口,刺得他脸色飓变。
鱼秋婳不再看他,故意忽视他因受到言语的刺激而激发流出的大量血液,忽视着他那哀戚的神色。
几乎哽咽着,凤兮云艰难地开口:“秋婳,我无法让他们死而复生,无法磨平你心底的怨恨,如果你想要我悲惨地活着,我愿如你所愿。只是你不跟我离开,又怎么能看到?”
一直沉默的韩佑宜这时嗤笑一声,插话道:“凤兮云你打得好算盘,想带走她?你觉得你能走成吗?我可以将你囚困在地牢中,不见天日,每天打断你的骨头再接上,再放些老鼠蟑螂做伴,再给你个福利,可以让你的属下探视你,不过你的喊求饶声他们才能活着离开。对了,你不是身中剧毒了吗?发作时,我会将你关进猪圈中,放干活的小厮一天假,专门让他们参观。如果婳儿愿意,也可以一起看。”
韩佑宜出的折磨人的法子真是惊天地泣鬼神,阴险至极,也是将人的尊严彻底践踏,刷新五官。
凤兮云定定看着鱼秋婳,她一直沉默着,不发一言,任凭韩佑宜说着那些对付他的法子,一颗心不停地滴血。
他见识过那些身陷绝境的人,为了求生,可以做出最黑暗最无耻的事,他也是惜命的人,尤其心中有了期望后,更不舍得赴死,他没把握自己会不会变成那样。
如果他真的如韩佑宜所愿,那他在鱼秋婳心里最后的一点好形象都失去了,沦为她最不耻的人。
他可以受折磨,情愿这个法子是鱼秋婳出的,她没说话,不是认同。
“你也这么想的吗?”凤兮云凝视着鱼秋婳。
鱼秋婳别开目光,淡漠地回答:“是。”
凤兮云瞳仁蓦地一颤,低哑着道:“好。”
“少主?”严复先大惊失色,不断地提醒着,“韩佑宜会以他说得十倍折磨你,在死对头手里还能有好?少主,一旦你这么做了,那些属下日后怕是不断地来送死。而我,哪怕是死,也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他的目光投到鱼秋婳的身上,只要抓住她,以此胁迫韩佑宜,他们就会离开。
韩佑宜早有防备,在严复先动手的那一刻,韩佑宜直接将鱼秋婳推开,自己一掌将严复先打飞好远,重重落到地面上,吐出一口鲜血。
跟前升起一堆火,是那些下水的士兵点燃的,为的是烤干身上的湿衣服。
“滋,嗖”没有人会想到严复先手里会有信号弹,也没有人在意到他从怀里掏出了湿漉漉的一管东西,在火上烤了一番,就这么发射了出去。
常年行兵打仗,没有人比韩佑宜更清楚信号弹的作用,在严复先突兀地发射后,韩佑宜那张狡猾诡诈的脸上呈现出一抹胸有成竹的信心,低笑一声:“来了,果然还有救兵。”
很快,远处人影攒动,旗子不停摇摆,漫山遍野。本来按照韩佑宜的计划是在山上,现在换成平地,却不妨碍他铲除凤家的势力。
一队人马快速朝着这边过来,另有一队人马追了上来,形成胶着之势,显然,前面的人马并不想恋战,而是打几下就驾马狂奔。
“砰”一声,触碰到了机关,布置在路上的陷阱起了大火,霎那间,前后夹击,将整支队伍给围得严实。
转眼间,他们都被大火给吞没。
王哲源单骑而来,肃穆道:“公子,吕将军手持皇上的圣旨等在军营里,虽然没有兵符,但他不肯发兵,属下也只能从其他的大营调了一半的兵力。”
韩佑宜拔出剑来,看着远处激烈的场面,血液沸腾,兴奋地叫道:“少了一半兵力,那就全力以赴,全都上,我要让这最后的一仗打得漂亮。”
后背虽然经过简单的上药,也换了衣服可是发言的伤口到底引起了发烧,韩佑宜也是死撑着,带着血丝的眼眸如嗜血的虎豹,带着诡异的凌厉。
旌旗猎猎,战鼓擂鸣,整片天地间,遮云蔽日,血流成河。
大军不停地围堵,追击。
救兵以其凌厉狠辣的身手不时地突围,援救,却有源源不断地落入陷阱中。
颜坤乾立在高处,哈哈阴诡大笑:“凤家主报仇雪恨,使我颜家几乎毁灭,想不到,今天就要葬送在颜家的陷阱中,报了血仇了。”
凤兮云被韩佑宜安置在一匹高头黑马上,处在最显要之处,有他在,凤家的救兵就会源源不断地靠近送死。
凤兮云眼看着这一切,身上的痛意一拨接着一拨,毒性在他的身体里开始发作。
他不断扭动着身子,双手被绑着的绳子也因为他的奋力挣扎而散开,自己眼看就要从马背上摔下来,被一旁监视他的韩佑宜一手托住,重新坐于马上。
韩佑宜没有再继续绑着他,如此在马上痛得张牙舞爪更能吸引他的人如飞蛾扑火般送死。
严复先心痛极了,望着一脸平淡的鱼秋婳,怒道:“鱼秋婳,少主救了你多次,也悔悟了,你难道真的一点心都没有吗?”
“我痛了一年,他这又算什么。”鱼秋婳一脸漠视。
她不想继续听严复先的聒噪,迈着步子远离,经过凤兮云身边时没有稍顿,对他的闷哼声充耳不闻。
一个矮个子士兵这时抬起头,亮出她那白皙光洁的面庞,怨毒一笑后,猛地抓起鱼秋婳的手,朝着一丈外的山木铺成的浮桥上跑去。
这一幕来得实在突兀,韩佑宜心头直跳,方寸大乱:“郑婉莹,停下。”忙踢了一下马背,朝前奔去。
郑婉莹哪里肯听,脚下的步子反而更快了。
鱼秋婳被她紧紧攥着,挣脱不开,只能跟着跑,眼瞅着就要冲上了浮桥。
一道身影疏忽闪过,从后面追了过去,以更快的速度先一步到达浮桥上,随后滚落在地,却又挣扎着起身,在鱼秋婳一脚踏上浮桥的刹那将她狠狠推了出去。
鱼秋婳被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事惊得不知所措,身子跌出去老远,怔怔地望着前面。
郑婉莹落水,绕开浮桥,狼狈地往岸上游。
凤兮云的嘴角带笑血,滚烫的鲜血喷了他满嘴都是,长发凌乱,广袖在寒风中猎猎飞扬,似坠入凡尘的谪仙,不舍地望着鱼秋婳,眼底是浓浓的深情。
那种神情像是在告别,鱼秋婳怔怔地看着他,脑子一片空白。
韩佑宜勒紧缰绳,停在了岸边,微垂的眼眸中闪烁着未明的光芒。
朱唇掀了掀,不知说了什么,凤兮云的手摸上了边缘干净的木板上。
不远处一道身影骑着快马飞奔而来,身后还跟着数道身影紧随其后,眼看他们就要踏进另一个陷阱里。
“砰”一声,浮桥边缘霎那燃起了大火,青黑色的浓烟滚滚而起,又随风迅速蔓延,整座浮桥上通红一片。
“少主。”一声凄厉的喊叫声,瞬间被吞天的大火所吞没。
狂风肆虐着,携着摧毁一切的力量,将所有柔情尽数带走,寸草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