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还行吧？”
许寒笙搓了搓手，看着他满眼的期待。
“加了点红糖红枣，不那么冲。”
“好喝！”
周至樵点头，许寒笙顿时笑起来，似乎他一句简单的认可，是什么很重要的大事。
小姑娘的精力像是永远用不完，边喝着姜茶边念叨。
“对了，跟你说个事儿。”
她的眼睛亮亮的，拉着他走到靠墙的小桌旁坐下。
桌上摊着几张粗糙的草纸和一支削得短短的铅笔。她拿起铅笔，在纸上飞快地画起来，边画边解释。
“你看，咱们的松花蛋，还有以后的咸鸭蛋，都是好东西，味道上我是有绝对自信的。
可咱们店铺都租下来了，要还是和别家一样放箩筐里卖，那不够独特，吸引不了客人来和我买蛋。而且县城的主顾更讲究些，尤其是想买去送礼的，如果咱们能展示得好看些，也能靠这个吸引一部分人不是？所以咱们包装得跟得上才行......”
她边念叨边动笔，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很快勾勒出几个方盒子的轮廓。
画完她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呵呵，画的有点抽象哈......”
一想到之前周至樵的画室内装修草稿，许寒笙就有点汗颜。
都是一支铅笔一张纸，咋落到她手里看着就这么惨不忍睹呢？
周至樵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画的很好，一眼就能看出来画的是什么。”
许寒笙汗颜，无奈感叹周至樵这个恋爱脑！不过好听话她爱听，至少比打击人的话好听不是！
不过她也不是在这种小事上纠结的人，她拿着铅笔在纸上比划。
“我想找人打点特制的木盒子，放在门口做展柜，就像这样的，不用太大，大概……这么宽，这么长。”
她用手比划着。
“木料不用太挑，只要结实、没怪味就成！”
至于礼盒的样式，她也有一些想法。
“这次咱们先做展柜，礼盒那些以后咱们再慢慢上新，不过我可以先想想，样式要雅致点，盒盖可以浅浅雕点简单的缠枝纹或者福字纹，别太花哨，里面呢垫上软和的稻草或者红纸，一个盒子放上四个或者六个蛋，稳稳当当的，客人拎着走远路也不怕，盒盖上最好再贴个自家铺子名号的小红签……
她越说越兴奋，语速飞快，手指在草图上点着，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精致的木盒摆在铺子柜台上的样子。
灯光下，她眼底有光在跳跃，脸颊因为激动和灶火的烘烤泛着红晕，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额角，整个人像一团燃烧的火，充满了勃勃的生机和对未来的笃定。
周至樵安静地听着，目光从她画出的草图移到她脸上，然后再也移不开眼。
“你觉得怎么样？”
许寒笙终于停下笔，期待地看着他，眼神晶亮。
“是不是显得上档次多了？价钱也能提一提，就是不知道找哪里的木匠能做，贵不贵……”
“确实可行，咱们可以试试，木匠不着急，我有认识的朋友做这行，明天我去问问。”
周至樵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拿起那张画得最清晰的草图，手指无意识地拂过那些线条。
许寒笙松了口气，脸上绽开笑容。
“你觉得行就好！其实我觉得帮我们打柜子那大哥手艺就不错，不行找他问问……”
话没说完，她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这几天连轴转，身体积累的疲惫此刻排山倒海般涌了上来，眼皮沉得像坠了铅块。
“困了就去睡。”
周至樵看着她强撑的样子，眉头微蹙。
“没事儿。”
许寒笙揉揉眼睛，强打精神。
“我再想想展示柜里面怎么垫。总不能直接把鸡蛋放上去……”
她念叨着，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一个字几乎含在了嘴里。
她下意识地趴在桌上，脸颊贴着微凉的草纸，手里还松松地捏着那支铅笔，只几秒钟，均匀细小的呼吸声就响了起来。
她睡着了，额前那缕汗湿的碎发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在灯光下投下浅浅的阴影。
周至樵放杯子的动作都轻柔下来，静静看了她片刻，眼神深邃而温柔。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动作极轻地起身，弯腰，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许寒笙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温暖坚实的依靠，本能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发出小猫似的嘤咛。
将她抱进里间刚收拾好的小屋，放在铺着干净粗布床单的板床上，仔细掖好被角。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沉睡的侧脸，恬静又毫无防备，周至樵站在床边看了许久。
在那个连他看了都觉得心痛到如同被凌迟的梦里，她很少有这样平静的睡颜。
还好那只是一个梦，现实中一切的一切都和梦里完全相反。
半晌他轻轻带上门，退回到外间。
院子里一片寂静，深秋的夜风带着凉意穿过门缝，煤油灯的火苗跳跃了一下，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他走到堆在角落的几根木料旁——那是前几天修整铺子时剩下的边角料，大多是些杉木松木，木质细腻又没什么异味。
他挑了一块大小合适、纹理顺直的松木板，又去灶膛边寻摸出几件趁手的工具，就着那盏昏黄的煤油灯，拿起许寒笙画的那张草图，再次细细地看了一遍。
“沙沙……”
细密而规律的凿刻声和锉刀打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清晰地响起，取代了屋外的风声。
木屑如同细雪般簌簌落下，带着松木特有的清冽香气，他神情专注，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那稳定的手腕上。
煤油灯的火苗在他深邃的眉眼间跳跃，光影明灭，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偶尔会停下，拿起草图对照一下，或者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刚刚刻出的纹路边缘，感受着细微的棱角，再用锉刀小心地修去毛刺。
夜越来越深，桌上的木屑堆成了一个小丘，松木的清香愈发浓郁，那枚粗糙的木板，在他手中正一点点显露出精致的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