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看在他最近也受伤的份上，暂且不要求他任何事了。
想在人世找个躯体的想法他虽然不知道她想怎么实施，却也如愿的延后了。
彩云姐，李想等人好久不见，听了一些风言风语也来看望过他几次。
他本来想去一些地方玩玩，现在是不可能了。作为新时代的打工人，他已经好久没有暑假了，去年刚来的时候便是他在这个世界他还没有假期，好不容易赶上了，另一个必要身体条件也不满足，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准备出去玩的钱他已经准备好了，就差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了，至于这个年纪他能不能自己上火车去祖国的各个地方大好河山，他没有想过，悲哀与绝望让他不再把思绪与想象力播撒在那些不着边的地方，那笔钱已经名义上不归他所有了。
如果有那么一个地方，专门可以和这些来自未来的系统，机器人打官司，他一定要告到他们破产为止。
“怎么办，你就这么准备躺尸两个月？”系统问他。
“不然呢？”
“你不怕又来一个像上次的机器人？”
“怕又怎么办，说不定是和你有仇，却来报复我。”李宁说，躺在床上，往天花板上抛着一颗平时用来逗猫的橡皮球，球顺着墙壁的力道反弹，砸到自己的脸，生疼。
系统不再强人所难，任由他去。
他随手抓起床边的一本插画书，那是他在地摊上掏到的，可是去很好看，是某个知名插画家的杰作选。看着看着，他陶醉起来，这画风都可以领先10多年了，虽然和2021年的画作不能比，可毕竟时代不同，人们用到的工具不同。能画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他突然领悟到，想让画作在时空中长存，一定得舍弃掉那些繁文缛节的形式，追求本真，而不是那些花样繁多的技法，寥寥几笔的山水勾勒，可能比依靠外表所获得的观赏力更能长存于世人心中。
“恭喜宿主领悟艺术奖赏力初级！加200分！”合着这时候，她都不忘调侃他，监测他的大脑活动。
“我说你是不是个偷窥狂啊！”李宁说。
“你才是小变态！”
“你若不是，你的设计者一定是！”他随口说一句。
“你不能这么说他（她）！”
“他是谁？现在过将来直到2020年，我认识那个人吗？”李宁抓住一丝蛛丝马迹，不愿就此放弃让它沉入海底。
“我说了，时机成熟自然告诉你，你就不要再问了，再问我就关机！”系统威胁他。
***
又过了一个月后他的腿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基本能正常下地玩，但是一剧烈运动他还是会感觉膝盖下方的位置肌腱有些生疼，愈合的伤口已生出结缔组织，一块鲜红色发亮的皮肤显得与周围的与众不同。
他偶尔也应李想的热情前去玩几把游戏，那其实是不要脸地拖拽，李宁扭不过。
但更多时间他有自己的打算。
这一个月，他自学了素描与绘画，自从那份地摊货画家的美好温馨愿景打动了他，他也想那么做。
“真像他！”系统不时跑过来插个嘴。
“像谁？”她却不回答，说些奇怪的话，自从经历过机器人一事后她就这样，回首未来了吧。
可能多愁善感的人都这样，爱理不理的，心情好就多搭理几句，转眼让她想到痛处了，就死活不搭话。可能她就是按照这种性格被她的设计者制造出来的，这是哪个缺心眼干的啊？
“还是爽快的女孩子好啊！话说你怎么一会大大咧咧像王熙凤，一会又和林妹妹一样不理人啊？”李宁好奇。
未来的人都是这么涉及机器人的吗？系统这么设计不会矛盾引发短路吗？
再次长久沉默。
李宁记住了：不能跟她提设计者的事！这是她的软肋。
这时候，李宁继续画画，他先用2B铅笔勾勒出人物造型，再用彩墨给人物上色，那彩墨水还是李宁在又一封给吴青青的寄信中叮嘱让她给自己捎买的，他们东林盛产绘画用水墨，纸张，毛笔等东西，是个文化强市。李宁一步一步来，先给头发上色，秀发主打麦穗样的暖色调，一个波浪接着一个波浪的头发沉入到大海的波澜壮阔中，命运也随之起舞成谜，人形的胸部鱼尾的臀部凹凸有致，身材丰满，大海是用金黄色的色彩描绘而非传统的天蓝色，似乎画中的她没有沉入大海必然的宿命之中，而是自己赋予了大海以她的颜色，那象征着治愈万物的如梵高笔下的向日葵的金黄色。
“画的挺好的，”系统夸奖他。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表示完美。
“哪有第一次，我以前也赞美过你的。”
“有吗？我不记得，而且你又读我的想法。”自己如果有隐私权的话，也被眼前的系统践踏到只剩个乌龟壳了。
“我这是提醒你的腿也好的差不多了，赶紧替我找个身体，该考虑我了事了，不然我老缠着你，把你那点肮脏的小心思每天写在日志里，等我回到2030年就把写满你丑事的日志全部寄给出版社发表。”
“好好好，我明天去准备忙你的事。”李宁忙着画画，话从口出，收不回去了。
他发现自己在画画中时间过得飞快，一坐下能几个小时不移动，他也是在这个暑假中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还有这功能，像个机器人一样，进入预设模式便会像变了个人一样。
“喂，你画完了没有啊？”
“还剩个尾巴的着色了。”一个暑假像变了个人一样，塞翁失马焉知是福是祸。被机器人打断了腿是好事是坏事，系统想，却也无解，她的系统难以琢磨这些辩证法的东西，那需要大量的算力提供计算，得需要一整个科学院的超大型计算机才能模糊地弄清这个问题并给出个模棱两可的结果，撇开超高精度的计算不谈，具体代码涉及他指，自指，递归，迭代……她渐渐也被这些人类的思维绕晕了。
鱼尾是最难画的部分，也是最好画的一部分，说难画，因为布满鱼鳞，每一片鱼鳞都将是彩色的光芒闪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但整体颜色上又有着层次，结构上鳞次栉比，绝非简简单单的几笔涂抹上色就可以了事的。
至于说好画，在李宁看来，倒显得有些矫情，那种对美的直觉感受让他有必要一气呵成画出一大片还在画中只有黑白轮廓的鱼尾部分，因为不能讲究所以要画好，这种对美的执着的信念驱使着他的内心，全神贯注，一切水到渠成，也就变得容易。
鱼尾完成后，他自己都喜欢那条大尾巴的张力，小美人鱼的鱼尾拍打着浪花，上身沐浴在金黄色的尘世阳光与受她感染而成金黄的海洋中。
青涩的乳房还未发育成熟，不过也很吸引人的目光，李宁想。不过多半吸引他这样的男孩子。
“这幅画名字叫什么啊？”
“成人的小美人鱼！”
“有点意思哈，你和安徒生一定能在下面成为好朋友！”
系统调侃他。
“不，我更想在上面看到你和他在下面成为朋友。”他现在和系统一样，变得越来越毒舌了。
后来，他把这幅画完好之后，有次王倩随着语文老师来他家取经，说这孩子这么聪明，有什么秘诀啊？她和李宁的妈妈有说有笑，可李宁妈妈却给不了她什么有用的教导孩子的见解，听到的无非是放养，让万物自然生长类似的话。
王倩和李宁则呆在房间聊天，她看见李宁的这张画觉得很好看，发自内心觉得心境和谐。
王倩觉得他画的好看，夸他的画像真人一样。
“送给你了！”他说。
他送给了她那张画，尽管画了一整天，但同学朋友友谊又何止于此。
不过回家后不久就被语文老师送回来了，说有伤风俗孩子不能看，不能收。
后来他听到语文老师走得时候小声与人嘀咕，“胸部都被撑成那样啦！太大了，”说着，她盯着自己的身材往下看了看，“不合理，对风气也不好。而且奇形怪状的山海异兽还是少画为妙，长期以往，对小孩脑子发育不好。”李宁只是听见，并不知道她在墙角阴影那头对着谁说话，也懒得再出去看。
回家之后，她对女儿王倩又是一通教育。
“上次我还是不该去向他取什么经的！”她说。“不学好的孩子！是块好料却不学好！”
王倩一直如往常一样，呆在自己的房间，任凭她唠叨评价是非功过。
不说一句话。
李宁这才明白，自己的理念是几十年后的世界欢与价值观，小乡村本来就文化闭塞，再加上自己的理念超前了几十年，抛开画技拙劣等因素，的确会有冲突。
算了，他也不强求，当做爱好的一种了。他把那幅画留着，也许多年以后等她长大了再给她，前提是那时候的她没什么改变，那时候这张画没经过风吹雨打，没被当做废纸铺桌子。话说他还没研究过那张纸的材质，不知道能不能保存那么久的年份，久到足以对抗王倩妈妈的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