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年。
地点:上平镇农贸集市。
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在集市上卖鱼,各种品种齐全,水鲢花鲢应有尽有。
“来来来看一下啦,胖头巧卖啦!”妇女吆喝着。卖掉了一大半,摊上的都是被顾客挑剩下的便宜货,只能贱卖处理。事实上,两者没什么区别,差别的是一点品相而已,炖到锅中便没了区别,最后吃到肚里排泄出去化为泥土,万物生生不息,怎么价钱差这么大,有时她也没想明白,但却做得明白,什么品相什么价。
想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了,她不能什么都去想,每天一大早4,5点仍然要拉网起鱼,放过幼小的鱼苗,长大的便拿到集市上去卖。
想通一件事不能拿来当饭吃,但不做事会饿死。
这一切还多亏了当年同村的一个孩子,他叫李宁。
想当年,她也算做一个好吃懒做之人,连小孩的钓鱼收获都心生垂涎。后来那小孩非但没怨恨她,还天天借着跑到她家给她儿子辅导功课的借口,在她夫妻俩耳边唠叨着要养鱼致富养猪至富的故事,说什么环保政策,要爱护环境!
笑话,地理位置优越,得天独厚还自己养鱼?
天大的笑话。
哈哈,这小子真逗。
第二年,当地实行阶段性禁鱼政策,她笑不出来了。再后来政府通过了一项十年禁鱼政策,不过那是更久之后的事了。
“好,就听那小子的一回!”两夫妻深夜促谈拍床板决定。
“你说那小子怎么像变了个人一样,我记得他以前不是这样的。”男人说。
“我也觉得,自从听说他掉到河里去了就变成这样了,你说,”女人沉默,“该不会他已经淹死过一次,水里的水鬼趁机上身夺了他的壳吧?”在这一带生活多年,没有她没听过的邪门事。最近一次发生在东门的一个孩子在塘边一个人玩据说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回去发烧了三天三夜。
“你想想看,白天他对我们笑的那个劲,现在回想起来真令人毛骨悚然!那个门牙都呲出来了,恨不得把我们吃掉。”女人接着说。
夫妻俩越想越可怕,夜不能寐。
…
时间跨过回忆回到当下,胖女人阿琴对儿子说,“不服你宁哥不行,要向你宁哥学习。听说他还出国了,去过非洲坦什么桑做志愿者保护野生动物去了。当然,我不是让你学他做这些不挣钱的事,你要学他那个聪明劲。”她教育儿子。想当年,就是这小子对自己说要保护环境的,奇怪的小子,对环保这么感兴趣。可惜那玩意不挣钱,她想。是个好苗,有个聪明的头脑,却尽干些不上进的事。
“那是,宁哥我可比不了。我卖卖鱼就可以了。”一个人可以只学人家一部分吗?他想。
“那怎么不行啊!别人家孩子说比不过,你可以看看人家家长是什么样子。可你不行,你没有这借口。你看李宁的妈妈哪点比我好吗?吃饭过后饭桌上满是米粒,鱼刺和菜叶都不擦干净桌子。我做得可比她好多了。”胖女人得意自夸。不过话说她也好久没见过李宁的一家了,可能搬家了吧。好像走得挺仓促,门前什么都没收拾,竹筛子里晒的干竹笋再也没有收拾过,经历过春夏秋冬风吹日晒循环往复,几年了吧?都黑烂地像团污泥!出什么事了吗?她也怀疑过。但终究不是亲戚,而小道消息也无从传来,那道真实的墙密地透不过一丝光亮与风言风语。
“人家妈至少放任自流,不像你什么都要管!”儿子顶嘴。
“哎,我说你两句怎么滴!这么大人了还顶嘴。”女人强势起来。
儿子不想说什么,他没有再答话,等着一切悄无声息地过去。
…
此时,李宁的门前庭院如女人日常所见得那般。铁门紧锁,连同锁都生锈烂到锁芯里,门前杂草丛生,黄色小野花朵朵点点,盛放腌菜的酸菜坛坛口冒出了一朵油菜花。屋里静悄悄沉睡了多年。
***
开学半个月后,李宁才想起来有功课这回事,在系统提供的资料帮助下,他花了几天时间把小学的功课全都看了一遍。没什么难度,出了数学有些题目像脑筋急转弯一样,自己不秃个顶都对不起这些出题的专家,而大多数时间确实也花在了这上面。那时候的他还不用学外语。但他知道,有些事要早做准备,毕竟迟早都要学的。他以前的英语成绩一直不是很好。
小学数学无感,不出怪题难不倒他的,毕竟哥当年也是初中毕业的人了。半个月的时间他倒是博得了班主任数学老师的好感,这让他在其他方面顽皮瞎搞不务正业得到了一点庇护。
语文他倒是挺有感触的,因为内容都忘光了,但是再次看到课本感悟是不一样的。拼音有些读都读不标准了让他觉得尴尬,好像学会了字以后完全忘记了拼音的存在,除了以前手机输入法偶尔帮他回忆下,毕竟不是专业与此打交道的人,即使简单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偏旁笔画倒没有多少陌生。
语文老师依旧是那般温柔,当她朗读起小白兔的故事时,班上其他人鸦雀无声听着故事时,李宁盯着窗外想起了大象用小白兔擦屁屁变成了小灰兔,又用小灰兔擦嘴的故事,大笑了出来。
“哈哈哈!”
语文老师大眼睛瞪着他,全班也如一田野的向日葵跟着目光转向李宁。同桌王倩看了他一眼,和他一起忍受着全班的目光焦灼,她没有李宁的厚脸皮与定力,一副小脸通红。语文老师是她的妈妈,自然加剧了这份剑拔弩张的局势。
糟了,她对我有意见了。
不想成为众矢之的的李宁只能安然坐在座位上头也不抬。期间几次微微抬起头想要看看语文老师的目光,好几次也目光短接。
而刘老师本想什么都不说李宁怕打扰自己孩子王倩,殊不知这样提醒吊胆尴尬了一堂课,王倩更加没听进多少。还不如当即说教一番倒省了往后一节课的变相煎熬。把李宁说教一顿,说过了便就放下了。放不下才是最致命紧要的。有这个想法时却是多年以后她看一本资深教育专家编写的《教育心理学》一书中有所领悟的。冷漠处置比责骂更加耗费每个人的心力,得不偿失。
当下的刘老师还是想不到这点的,心里嘀咕着,就说这不要脸的孩子是谁家的吧!刘老师想。还和我家孩子坐在一起,哎!
晚上回家,刘老师问了王倩几个问题。
“和你坐在一起的那个小孩是哪个村的?”母亲训话。周围四面八方的孩子都从各个村里汇集到上平镇小学。
“不知道。”她回答,事实上也的确不知道。她还没和他说上几句话。碍于母亲是个语文老师,她能从所有老师那里得知她在课堂上的表现,行为举止。她果断放弃表现得张扬,和李宁下课说话都很少。而李宁一看明显是个外向的人,那种小子一和他说话,他就会巴拉巴拉没完的那种。事实上,她也很喜欢这种同学,但小小年纪的她就要保持克制,只是偶尔对他的自言自语嫣然一笑。
“我告诉你哈,那孩子挺调皮捣蛋的,你可不能学他那样。我直接替你调座位不适当,毕竟你们班主任是数学老师王老师,我这样做就相当于越权了。过段时间再看看,看他表现,实在不行再调皮捣蛋不好好学习我就向王老师申请给你换座位,换个成绩好的。”
“不用了,妈妈,我不和他说话就是了。”偶尔嘴上应付着她。
“那好,对于调皮捣蛋的孩子,如果他欺负你你就和我说哈。”
“知道了,妈。”
***
下午李宁拉上未来的包工头李想,邻居的彩云姐去市里的新华书店玩,他们一行人坐着公交车去了市里,依然是瞒着父母。这个年纪的他们基本上很多事都会瞒着父母,否则会一事无成,没有朋友。生来便是要体验一切的天使,对这帮捣蛋鬼而言,在河里游泳的小孩和攀登在不知名山脉悬崖峭壁的成年人没区别。缺乏冒险精神,无论男女,会让以后这帮人丧失在上平镇的择偶权。
李宁在车上站着,看着白云姐一副高挑的个子,消瘦也算健康模样,胸前已隆起,有了成熟女性的部分特征。小时候的她看着个子真高,她懂得很多,经常说些黄色笑话给他们这些小孩子听。骂人的话更甚一筹,是他们这般低龄孩子所不能想象只能仰望的存在。但这个日常活跃的女孩子很奇怪,每个月有几天像被施了咒语如死鱼般不愿动弹,只喜欢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看什么呢?”彩云姐对他说。
李宁慢慢转移了视线,看着她的脸。“没什么,在想事情。”真男人从不让女人知道自己真实的想法。
下车后,彩云姐对他说。
“我都不好意思戳穿你!”一如既往地直白。
“小子长大了,懂得欣赏姐了,不过姐比你大太多了!”这句台词倒是没变,他以前听她听过一次。
来到书店后,彩云姐径直带他们两跨过儿童书区,来到二楼,很是熟悉。
她把一本艺术画册递给理想,开笑了起来,很是兴奋。
“翻到第二页!正文第二页!”李想把摆在桌子上听着彩云的话翻起开来。
一幅大卫裸体雕塑画像印入眼帘,生殖器官清晰可见。还没进入发育期的李想哪见过这般不堪入目,可硬是被被彩云这个坏人骗地在书桌对面一个老者的眼皮地下打开画册。
李想看着老者,又看了生殖器,视线又转到看书的老者,满脸笑容尴尬明知故指着雕像图画人物肚脐之下两腿之上的地方问道,“这是什么?”
老者无奈只得赔笑。
三个人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离开了,独留下老者。
“哎,世风日下,江河日下,人心不古啊…”一个声音在那感叹。
出了书店,李宁看向走在前面的彩云。
看她这样子像是惯犯了,持续时间多久了?李宁想。
有时他觉得,同龄的女孩子比男孩子成熟很多,但是一旦长大之后,好像反了过来,女人的多愁善感情绪丰富,思前顾后曾经是优势,后竟变成了劣势,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终究是理性败给了感性?
即使有着前世的记忆加持,他也想不通这些问题。
不管怎样,现在的她很幸福,这很好。
往后的她会命运坎坷,诸多不顺。李宁下定决心一定要改变发生在彩云姐身上的这一切。他把它记在系统里,列入要改变扭转她命运的人。他没法看着他不幸福,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一点,他想得很明白,决绝没有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