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凉风习习,童雨蝶和何欣荣两人亦步亦趋走在白天开垦过的田地边。脚上穿着舒适的布鞋,脚下踩着松软的土地,真是难得的安宁。
“那是什么本子吗?”
童雨蝶沿着何欣荣指示的方向看去,确实看见了一个塑皮的笔记本掉在了旁边的草堆里,本口大张趴在草丛里,要不是戈壁滩干旱的气候,恐怕里面的纸张都会被露水浸湿了。
童雨蝶好奇的捡起来看了看:“是郭怀中的吧。”
她翻到扉页指着名字“郭怀中”,可何欣荣却摆了摆手:“我不认识字,你给我看了也没用。不过既然是他的,那就还给他吧?”
“行。”童雨蝶合起笔记本,“现在去男知青宿舍那边,应该还来得及。”
“明天。”何欣荣严厉更正到:“明天去,大晚上的去那边,不怕被人说闲话吗?”
童雨蝶没有想过这些,不过看着何欣荣严格的模样,她也只好作罢。回去的路上时不时翻起笔记本,才发现这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记着的竟然不是他的“核物理”,而是一段段文学随笔。
“得之欣喜失之惆怅,世上何物可伴终生?”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
……
童雨蝶翻看着,发现都是些诗句的摘抄。她不禁笑笑:“看着这郭怀中平时冷冷清清的,没想到还是个热血男儿。也是,李卫阳不是说了嘛,是郭怀中先报的名她才来的。”
何欣荣看不懂字,不过听着童雨蝶的话,也点了点头:“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青年人,当年家和去当兵的时候,就跟我说过,他是要去实现人生的抱负的。我当时刚刚被卖到张家,看着他的模样,我就只有羡慕的份。”
“姐姐,我们也是来实现我们的人生抱负的!不用羡慕别人!”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回到了宿舍,知青们在学着缝衣服,却怎么也学不好。何欣荣却是做家务的一把好手,不一会儿就被她们追着教学。
而童雨蝶一个人闲来无聊,朝着她们讨了一只铅笔和一张纸后,就飘飘洒洒的写起了日记。她想起何欣荣跟自己说的话,想起郭怀中的那些文字,不禁对未来充满了信心,直到熄灯才终于停笔。
“睡觉了雨蝶。”
“马上!”童雨蝶急忙将纸折了起来,随手和笔记本塞在了枕头底下,又将笔还给了王小芳,才安然睡去。
因为高原反应的缘故,第二天一大早大家都出现了睡不够醒不来的情况。为了不错过时间,大家急急忙忙起床穿好了衣服,童雨蝶直到出门才被何欣荣叫住:“你的本子,不还了?我刚刚看见你还在枕头底下压着呢。”
童雨蝶急忙说了句谢谢,随便吃了几口饭之后又将自己手上的手帕紧了紧,今天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磨出水泡了!
一行人在地头集合,童雨蝶便急忙将笔记本塞在了郭怀中手里:“我昨晚不小心捡到的。”
“谢谢。”郭怀中虽然一脸诧异,却还是道了谢。他看着童雨蝶手上包着的手帕,皱了皱眉头没有多问。
他不是让徐前进把薄荷油给童雨蝶了吗?怎么她还是包着手帕?
郭怀中低下头翻看着自己的笔记本,却发现中间一页夹着一张纸。
这是什么?
郭怀中心里一时没了想法,等回到宿舍里再打开,就被徐前进那大嗓门宣传了个没完:“不是吧老郭?你收到情书了?!”
“不是!”郭怀中冷着脸想把他赶到一边去,却发现徐前进这人跟狗皮膏药似的。无奈,他只能当着徐前进的面打开了那张纸。
也许……确实是童雨蝶的情书呢?
郭怀中心里打起了鼓,却没想到竟然是日记。看着童雨蝶的文字,他眼底泛起笑意,而徐前进也只能悻悻的走到一边。
“唉,我就说嘛,老童怎么可能给你写情书呢?你这青梅竹马还在,爱情的红花正开,哪像我?孤零零一个,等也等不来!”
郭怀中一笑,随手将手边的笔记本扔了过去:“怎么你还想她给你写?”
“那倒也不是不行。”徐前进砸吧砸吧嘴,“不过要是那个就更好了,唉!睡了睡了,说这么多干什么啊?”
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徐前进立马挺尸进入装死状态。而郭怀中也是乐得清闲,逐字逐句看了起来。
他没想到童雨蝶在很多方面都和自己有着同样的志向,可以说是难得的知己!
想到这里,郭怀中紧忙拿出纸笔,他想为童雨蝶写去一封信,再好好聊聊文学、谈谈人生理想。
郭怀中一直写到了深夜,终于准备入睡时,却又被一阵紧急的铃声吵醒。
大队通知所有知青紧急集合!
“到底怎么了?”
“是啊,这么黑,这么累,谁没事找事啊?大晚上的让人集合?”
……
所有的知青都迷迷糊糊的站在操场,头顶的两盏大灯照着主席台,可还是镇不住知青们吵吵嚷嚷的声音。
“各位安静一下,我是五里铺派出所副所长,我姓陈。今天让大家来呢,是找人。”
“找人来我们这儿找什么?”
“就是的,大晚上要困死了!”
知青们吵吵嚷嚷,可是有四个人却无比清醒。童雨蝶和郭怀中他们迅速交换了眼神,心里不由打起鼓来。
陈副所长尴尬的笑了笑,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到:“请大家配合一下,张村那边的警察找到这儿来肯定也是有自己的道理的,请大家配合一下!”
说着,陈副所长就请上了三个人——张招娣像一只骄傲的公鸡一般走到台上,她的身后跟着一名警察和旁边已经形容枯槁的七婶。
看到这个场景,知青们不禁议论纷纷,而那位警察也说出了抓捕的理由——拐卖人口。
“哈?我?拐卖人口?”童雨蝶惊讶于这个罪名,也惊讶于张招娣的锲而不舍。
等到那警察说完话,张招娣又踢着她那一双小脚,昂着下巴说到:“张何氏,你赶紧给老娘滚出来,丢人不丢人?
我张家的脸要被人丢干净了!
你赶紧出来,不然寻着你的人,我非把你扒皮抽筋了不可!
对!还有个同伙!
童雨蝶!就是她拐卖我家媳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