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昨夜格外的冷,床上的被子似乎也受潮了,她一晚上都迷迷糊糊的没怎么睡着。
二日一早刚睁开眼就打了几个喷嚏。
“少夫人怎的还不起,是要在榻上赖到日上三竿吗?”
正坐在榻上缓神,便听到菘蓝独有的尖锐嗓音。
菘蓝拿着洗漱的东西进了房间,她将水盆放在了桌台上,动作不轻,盆里的水都被她震的撒在了桌台上。
但她似乎没有看见,昂着下巴道:“少夫人赶快洗漱吧,一会儿还要去寿安堂给老太太请安呢,这是纪府所有人都得守的规矩,您也不例外。”
佟云殊揉了揉发涩的脑袋,从榻上起来,“青黛呢?”
“日后您可不能这么挑丫头使唤了,这样其他的丫鬟婆子怎么看?他们又不是吃闲饭的,总不能把他们晾着什么活都不干吧。”菘蓝不答反说道。
佟云殊暂时没有精力跟她计较,碰了碰盆里的水,透凉,顿时让她清醒了大半。
将视线挪到了菘蓝的脸上。
菘蓝明知故问道:“少夫人,可是水太热了?”
见她没有吭声,菘蓝继续说道:“这会儿功夫恐怕来不及给您加水了,你还是将就着用吧。”
佟云殊沉了口气,简单的用水抹了一把脸。
梳妆时,菘蓝要上来帮忙,佟云殊一把推开了她,“菘蓝,你要是实在太闲,就去忙别的事吧。”
“你……”
佟云殊自顾自的打理着自己,也不理会菘蓝。
她现在毕竟寄人篱下,不想跟这些人多计较,免得还要落人口实。
刚踏出紫竹院,一阵寒风便迎面吹来,冬日里的风冷的刺骨,她身上还穿着昨日离开的衣裳。
即便她迈着快步,到了寿安堂的时候,也有些晚了。
老夫人已经坐在了主位上,寿安堂两侧则坐着其他的家眷。
这是佟云殊到纪家以来,见到来人最全的一次。
许是都听说了二公子的新妇回来了,再加上七七八八的传言,也都好奇的赶了过来,亦或是…纪家规矩便是每日一早都要给老太太请安。
今日的老太太穿了一身褐色的花纹夹袄,看到佟云殊走过来的时候,视线便停在了她的身上。
其他的人也是一样,她的穿着打扮虽然并不起眼,但那张如出水芙蓉般的清美面容却让人不容忽视。
“孙媳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的目光虽然在她身上停留的比较久,但却是态度潦草的摆了摆手,示意她往一边最靠外边的空座椅上坐。
佟云殊没有多言,而是走到了空位前,刚走过来便注意到身旁坐着的便是不久之前刚见到的纪司彦的四弟,那个瘸腿的少年。
与他对视的那瞬间,纪玉恒立马挪开了视线,仿佛没有见过她一般。
佟云殊刚坐下来,便感觉到身下的椅子“吱呀”一响,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一个不稳摔了下去。
在即将要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她的手臂却被一个力度拉住了。
拉住她的人正是身旁这个不苟言笑的少年。
佟云殊有些吃惊。
一方面是,竟然还有人敢在寿安堂做小动作让她出丑,另一方面是,这纪小公子竟然会帮她。
这动静自然引得了别人的注意,更没想到纪玉恒会出手。
坐在宋氏旁边的年轻女子笑了笑道:“二嫂,你不会连椅子都不会坐吧?”
女子看起来大约只有十四岁左右,眼里却尽是调笑。
扫了一眼堂中的人,就她在姑娘中年纪稍大一些,应当是昨日青黛特意提醒过的纪家大姑娘,纪婉露。
佟云殊迅速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由于纪婉露的话,其他人更是肆无忌惮的将眼神转向了她。
可她身下的椅子显然是被人动了手脚,不能再坐下去了,即便这会儿还连结着,但凡自己坐下去,那一个角准会塌陷,到时候椅子散架了,会更难堪。
看来这纪家不像是自己想象中那么容易生存,这一开始便准备给她使绊子了。
此刻,其他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纪玉恒拄着拐杖正要起来,纪婉露却发话道:“辰弟弟,你干什么去?”
“去学堂。”
“你今日怎得去这么早,往日不是都在文弟弟之后去么?”
“我走的慢,想先走,怕晚到。”
佟云殊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话,连声音都是低低的,说话的时候,也没有看纪婉露。
纪婉露旁边正坐着宋氏所生的小儿子,纪时笙,应当与纪婉露差不多大小。
宋氏生了三个,大儿子纪时远,大女儿纪婉露,以及最小的纪时笙。
所以宋氏在纪家的地位几乎无可撼动。
纪家的这两个小的更是被宠的没边了。
纪时笙比纪玉恒大了两岁,在府中男儿中排第三。
此刻正拧着眉看着纪玉恒。
平日里寿安堂中哪里有这小子说话的机会,并且在他的警告下,不许先他之前去学堂,是以纪玉恒很多次都晚到了。
学堂的先生念他有腿疾,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但是看他的目光依旧是黯淡了几分。
纪时笙百思不得其解,这小子今天是撞邪了吗?胆子竟然这么大了?
“今日还早,也不用急着走。”纪婉露笑着说道。
纪玉恒没有吱声,身旁的杜氏还是不着痕迹的拉了一下纪玉恒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说,也不要多做什么引起别人注意的动作。
纪玉恒的眼里闪过一丝抗拒,转瞬即逝,没有人注意到。
佟云殊当然领会到了这小丫头的意图,纪玉恒或许是想起身给她让座,却被纪婉露给阻止了,无疑是想让她出丑,不过仅仅是这一件事吗?
她缓缓走到了一旁的茶桌边,倒了一杯茶,然后又走到了老太太的身旁,恭敬地跪了下来。
“祖母,孙媳嫁到府中来,还未曾给您敬过茶,是孙媳失礼了,还请祖母不要见怪。”
老太太的目光从她不卑不亢的脸上扫过,并未急着接茶杯。
坐在一旁的纪婉露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哼,自作聪明,以为倒个茶祖母便会赏你的脸了?真是愚不可及。
纪玉恒也是缓缓抬起了目光。
此刻,整个寿安堂落针可闻,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