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停下了脚步,只是依旧面色慌张。
“咱们先耐心等着吧,先前遇到那么大的事,少夫人都能化险为夷,相信这次也是一样。”一旁的柳嬷嬷沉了口气道。
桑榆急的流下了眼泪,“我家姑娘吃了这么多的苦,如今只希望上天能够庇佑她一些,别再这么苦了。”
青黛揽住了她的肩头,轻声道:“必然会的,少夫人这样的人…不会一直苦下去,定会苦尽甘来的。”
广济寺。
夜里,纪司彦正靠在软榻上休息,手里拿着一本书卷,静静的看着。
寺庙里的条件自然不比府中,房间里只摆放了一些简单的器具。
床榻旁的桌台上放着一盏烛灯,整个房间都被照的昏黄而静谧。
忍冬推门进来的时候,周身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水雾。
他端着汤药,放在了桌台边,拿过一旁放着的厚毯子盖在了纪司彦的身上。
“公子,外头下了小雨,今夜怕是要冷了,您可得护好自己的身子。”
昨日快马加鞭的将人送到广济寺,见了雪空大师之后,硬生生到了第二天下午才醒过来,可把他们几个都担心坏了,总觉得公子的身子…好像相较之前还要脆弱些了。
盖好毯子之后,忍冬又从他手中将书卷拿了下来,把药碗递到了他手里,“公子快些喝吧,一会儿该凉了。”
纪司彦扫了一眼那黑乎乎的汤药,沉了一口气,但还是喝了下去。
药见了底,忍冬才放下心的接过空碗,“您这次可把奴才们给吓坏了,日后可要小心些了,话说这次本该到了您到寺里居住的日子,您怎么还回去了,奴才还以为您有什么要事呢。”
纪司彦眼皮也未抬的拿过了刚才的书卷,“不甚要紧,是你们小题大做了。”
忍冬眉心微紧,“您这次可是险些都醒不过来了,少夫人什么也不懂,就那样还同您睡了一夜呢,真是过于粗心了。”
纪司彦翻动着书页,“那日一早…她被吓到了?”
忍冬回想了片刻,道:“倒是也没有,只是想找谢医师过来给您看病,但少夫人终究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也不了解,后来跟着一同将您送到了门口,哦对了,她还想跟着到寺里来呢,奴才觉得不方便,就没应她。”
纪司彦微微抬眸,扫了他一眼,“忍冬。”
公子鲜少这样叫他,以为是有什么事要吩咐,便忙应道:“奴才在。”
“她再怎么样,也是我的新妇,算是你的主子,对她还是规矩些吧。”
忍冬愣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看着他那虽然淡漠,却不容拒绝的眼神,不自觉的点头道:“是,奴才记下了。”
这会儿几近不敢跟他对视,也不知怎么回事,他从小跟在公子身边,也知道公子的脾气秉性,他几乎很少发脾气,即便下人犯了错,也只是淡淡的说几句便了事。
可正因为如此,他也习惯了察言观色,但凡公子有一点微末的情绪,便会让他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好像…公子生来就该是这样的,虽然表面平和,但骨子里透出的威严让人不寒而栗。
“今日是她回门的日子?”
纪司彦转而问道。
“奴才听说了,说是一早就回佟家了,只带了两三个人。”
“先前答应过她要与她一同回门的,想来是要食言了。”
忍冬见状,接话道:“这也是无法避免的事,什么事都没有您的身子重要。”
纪司彦望着窗外的雨滴,问道:“先前让你准备的东西怎么样了?”
“还在寻找中,明日应当就会有消息了。”
下了一夜的雨,到第二天下午,仍旧没有停歇的意思。
门外泥土的气息十分浓烈,走到门口一看,才发现这雨中夹杂了一些雪花,落到地上转而化成了雨水,就好像神奇的消失了。
纪司彦坐在窗边抚着琴,修长的指节从琴弦上滑过,曲声悠扬动听。
只是却被一阵嘈杂声给打断了。
“忍冬,外面出了什么事了?”
忍冬快步进了房间,“今日落了雨,这个时候广济寺已经闭门谢客了,可仍有香客想进来,发生了些冲突。”
纪司彦点了点头道:“有些吵闹,你把门窗都关上吧。”
“嗯,您早点休息。”
佟云殊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如此倒霉,刚巧赶到广济寺,结果人家却闭门谢客了。
说了好一通,仍旧不肯通融,她只好等在了门口。
她将马拉到了一边避雨,自己则坐在了门边,赶了一日一夜的路,属实有些困乏,索性在这边能避避雨,休息一下。
等她喘口气再敲敲门。
可这一等,竟等到了傍晚,本就是雨天,天又黑的甚早,没一会儿功夫,就看不清人影了。
广济寺内也掌起了灯,思绪不由得飘向某个人的身上。
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若是醒来了……
一连敲了好几声的门,都没有人应,许是觉得她太过吵嚷了。
正当她准备转身的时候,那两扇门却缓缓打开了。
佟云殊正好侧着身子,视线不自觉的看向门里。
只见面前的人依旧像往常一样裹着雪白的狐裘,墨发随意的用发带束着,鬓角散下了几缕发丝,显得他越发的慵懒随性。
只是这面容却比之前还要白上两分,看起来极其弱不禁风。
他醒过来了!
佟云殊心里首先便反应了过来。
纪司彦原本是要就寝的,却听路过的小沙弥说敲门的人是个姑娘,浑身淋得湿透了,要不要给她送把雨伞之类的话。
纪司彦躺在榻上,脑海中重复着这几句话,觉得烦闷,便起了身。
刚一打开门,便见面前的女子确实如小沙弥所说的一样,衣裙沾在身上,发丝凌乱,还在滴着水,样子看起来十分狼狈。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忽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公子!您怎么出来了?”
忍冬追着出来,正好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佟云殊。
“少…少夫人?您怎么来了?”
“我…顺路…来看看你们。”
她勉强转过了身子,用手拨了拨脸上的湿发,尽量表现的较为坦然。
可能也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很狼狈了。
忍冬瞥见了一旁的骏马,看样子马都有些疲惫了。
“您…是怎么来的?没带伞吗?”
骑马,不太方便打伞,想着这样过来总能快一些。
“忍冬,你先回房间生火。”没等她回答,纪司彦便吩咐道。
忍冬看了一眼佟云殊,又看了看纪司彦,之后转头快步跑回了院子。